窦大夫祠忆鸣犊 刘德华 2024年06月21日  

  窦大夫祠背靠烈石山,比邻汾河水,其初建年代已无考,目前可知最早文献记载出现于唐,北宋元丰八年(1085)迁建于此,自宋以来,每逢汾河涨溢或干旱,乡民于祠内祈祷,屡获感应,为感恩窦公生而英灵、死为济物之情,千百年来,祠内祭祀未绝。

  和众多中国传统古建筑一样,窦大夫祠主建筑群呈中轴线分布,中轴线由南到北依次为:乐楼(清代)、山门(明代早期)、献殿(元代)、正殿(元代)。祠旁仍有“烈石寒泉”、保宁寺、赵戴文公馆等遗迹。

  一个雨霁的夏日午后,我们一行四人乘车来此访古。下车缓步向祠内走去,便可见精美的卷棚歇山顶戏台和庄重的单檐硬山顶山门。山门面阔五间,红墙高阁,庄严典雅。门前两侧墙下的深色叉式围栏,虽经百年风雨,仍显庄严肃穆。红墙之上,两侧分别嵌入两组琉璃团龙,雨后阳光下,繁花簇锦、游龙穿梭、鲜艳欲滴。斗拱为双下昂五铺作,明间阑额处,郭沫若题字“窦大夫祠”牌匾,补间铺作体型硕大而形制繁冗,斜拱刺出。屋顶布设灰布筒瓦配琉璃剪边,简约又不失华丽。山门北侧檐柱采用减柱法、移柱法,使得开间数由五变三,宽敞透亮,令入祠之人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南殿虽为明代遗构,而其精巧的布局、粗壮的阑额,无处不透露着宋元遗构的恢弘大气之感,应为明代早期建筑。

  缓步过山门而入,祠内正中,紧凑布局着献殿、正殿和东西耳房等建筑。献殿后侧两檐柱与正殿前侧搭檐柱共用,檐处高低错落、密不透风,使得两殿几乎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布置精妙又浑然一体。

  献殿从宏观处到细节处,无不透露出元构的朴实与浑厚,阑额与普拍枋用材硕大,单檐歇山顶造型,五铺作双下昂斗拱,额枋通间宽阔。四根粗壮的檐柱,上细下粗,收分明显,给人以浑厚敦实感,配合整体建筑的侧脚与生起设计,建筑整体显得愈加沉稳庄重,四柱础为覆盆莲花状,经考究,应为宋代遗构。

  步入献殿正中,抬头望,同行几人不由惊叹,天宫楼阁式的八卦藻井绚丽夺目、巧夺天工。藻井共分五层,每层均以斗拱形式交错递叠抬升,令人眼花缭乱又井然有序。二层四边分别设一三开间阁楼样式的神龛,仔细辨认,竟同为五铺作双下昂建筑,四个神龛之间以廊相连,细致入微、玲珑剔透、飞檐翘角、出神入化,是整个藻井的点睛之笔。

  同为元构的祠堂正殿面阔五间,单檐悬山顶结构,虽经历代修缮重建,但其正门仍为元代板门,实属难得。门扇之上,用沥粉贴金法左右各绘盘龙一条,历经多年仍栩栩如生。板门下方两处铁皮包裹处,分别题字“大元国”与“至元十二年十月十八日门盘 韩监助造”,此物与殿上长须美髯的窦大夫相伴,已经锈迹斑斑,仿佛在向人诉说这700年间的日月与虫鸟、久旱与甘露、祈祷与感恩。

  祠堂之上,对主神窦鸣犊的赞誉与缅怀随处可见,“仁周三晋”“灵济汾源”“鲁阳比烈”,这些匾额无不诉说着鸣犊的功绩与情操。献殿檐柱前,一副清乾隆年间凤台令沈荣昌所拟楹联,更是其高光伟岸的一生和生后影响的高度概括:

  太行峰巅孔圣为谁留辙迹,

  烈石山下晋贤遗泽及苍生。

  窦犨英武贤仁、爱民如子,胸怀儒治天下的理想。而作为一国执牛耳者的赵简子,主张以法治天下。与赵氏政见不一,摆在窦犨面前的,只有生或死,要么顺从大局以安天命,要么永葆初心以死明志。生与死的抉择,窦犨选择了后者。与窦犨持共同观念的孔圣人,此时正在赶往晋国途中,听闻窦犨被杀,悲愤之余,亦知自己的“仁政”抱负断然不会被赵氏所接纳,遂转马回车弃晋而去。而千百年后,当年鸣犊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不断滋养着三晋大地,其仁德也不断被人们所提及。显然,这场角逐,窦犨赢得了民心。

  返程闲聊之间,豁然发现隐藏在窦大夫名字中的奥秘,“犨”,即牛喘气之声,正如其字“鸣犊”,一生甘为孺子之牛,于阡陌之间为黎民众生耕耘,于河堰之上为晋公礼制鸣毂,生而烈直志比秋霜,死也英灵能兴云雨,如祠旁寒泉,纵红尘滚滚,依然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