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炉（资料图）

　　我是在晋阳古城考古博物馆见到那只博山炉的，我停了下来，尽管博物馆称它为“铜熏炉”，我还是认出了它，它是一只简化的博山炉，底座为铜盘，炉上镂空，由各种动物组成，一只小鸟静静地立在炉上。

　　这只博山炉是2019年晋阳大道修路的时候，出土于99号墓葬中，它的主人早已烟消云杳，但可以肯定是位西汉贵族。我曾经读过祝勇所著《案头仙境》，虽然这只博山炉比不上故宫博物院所藏博山炉的豪华，但性质是相同的。

　　从战国开始，人们开始幻想着，世上有仙境存在，“仙”就是不朽的人，住在山上，甚至构想出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蓬莱、方丈与瀛洲三座仙岛，岛上有仙草，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于是从秦始皇开始，一直就停不下朝向东方的脚步。

　　为了缩小幻想中的仙山和现实生活的距离，人们在日常所用器物中，模拟出了仙境，这就是“博山炉”，炉的造型就是山，山上有飞禽狂舞，还有凶猛的动物。

　　在西汉，人们在博山炉里点过薰草，点过龙脑、苏合等香料，香味和烟一起，从青铜炉中丝丝缕缕漫溢出来，仿如人真的抵达了仙境。

　　秦始皇寻求长生不老的欲望，终究被现实粉碎。这个灭六国使中国大一统的帝王，与太原还有点关系。

　　公元前248年，秦国攻取赵国三十七城，第二年初置太原郡，前222年，秦灭赵国，这26年时间里，秦国竟然是把太原郡作为基础，东征南讨，建立功业的。不知道在这里盘踞了二百多年的赵氏先祖得知秦国以他们的地盘为基地，最后又灭了自己建立的赵国，会怎样捶胸顿足，尤其是建起晋阳城的赵简子。但历史是不可逆的。

　　秦太原郡很大，比现在太原市大出许多，郡治在晋阳，下有晋阳、榆次、大陵（今文水至交城一带）、兹氏（汾阳）、离石、霍人（今繁峙）、蔺（今柳林）、虑虒（今五台）等三十七个县。

　　短命的秦朝很快就过去了，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刘邦将定襄、雁门、代郡、太原四个郡合起来，设立了代国，把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刘恒封为代王。代国的都城是晋阳，刘恒7岁时来到晋阳，一直到公元前180年，专权的吕后死后，大臣陈平、周勃等诛杀诸吕，迎刘恒回朝即位，是为汉文帝。

　　刘恒在晋阳生活了17年，他熟读史书，懂得与民生息的道理，这可能与他少时遭遇有关系，不受刘邦待见的薄姬，加上专权的吕后，使得他深知民间疾苦。山西多地都有刘恒和薄太后的传说，他轻徭役、薄赋税、防匈奴，将代国治理得殷实富足。

　　离开代地到长安，刘恒不忘初心，把治理太原和代地的经验带出去，重农业、重民生，使汉朝整个社会焕发出一派生机，开启了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

　　汉代的晋阳城在原来的晋阳城基础上进行营建，城为长方形，夯土为墙，城内宫殿区、衙署区、手工业作坊、居住区秩序井然，布局规整，气象不凡。现存西城墙可为佐证。

　　刘恒走了，没有忘了晋阳，先后四次回来巡幸，与民同欢，赈灾济贫，赏赐官员，还下诏免除晋阳赋税。

　　刘恒走了，代王之位并未中断，其嫡子刘武继代王位，之后有刘参、刘登、刘义先后四代代王，他们以晋阳为都，过着相当不错的生活，其中刘参、刘登父子还葬在了太原。2013年，文物部门配合东中环路工程建设勘探发现了一座迄今规模最大、等级最高、形制保存最完整的西汉诸侯王墓。

　　那天在晋阳古城考古博物馆，太原考古所所长冀美俊说，这座墓应该是代王刘登的墓，发掘成果让人充满期待。

　　就在代王存续期间，汉武帝追求长生的愿望愈加迫切，博山炉愈加流行，成为汉代最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贵族们以拥有博山炉为荣。生活在晋阳的贵族们即使不是追求长生，也是在烟雾缭绕中追求生活品质，现代俗称“跟风”。

　　人死了，炉也埋入地下，把哲学观念也带走了，那时的成仙观念，根植于儒家学说中“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的说法，儒生们依靠气化宇宙论，对人体机能和生命本质加以理性反思，认为魄与身体要留在地下，魂要升天抵达仙境，去往永恒。

　　我们看见博山炉，不仅了解太原的过去，还能触摸到先民的快乐与希望，而中国山水画也即将从仙山中脱胎而出了，艺术的最初，原来就是丁点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