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旭

　　“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五十里路上我眊（mao）呀么眊妹妹，半个月眊了妹妹十五回，哎嗨幺就因为眊妹妹，哥哥跑成了罗圈圈腿……”

　　这首流行于晋北的《眊妹妹》，旋律悠扬，婉转动人，唱词均以晋语方言呈现，其中的“眊”字，为典型的晋语方言用词，意思相当于普通话里的“看，看望”。

　　“眊”的本义，按照许慎《说文解字》：“目少精也。”段玉裁注曰：“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赵曰，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指“眼睛失神，看不清楚”，而“看，看望”之义仅见于方言。这就意味着，作“看，看望”义讲的“眊”，可能是一个方言寄音字。

　　那么，“眊”的本字是哪个？从汉语方音流变的历时性层面考量，“眊”很可能是“眄（mian）”字的方言讹读。眄，本义是“斜视”。其用例多见于先秦及汉代文献。如《庄子·山木》：“虽羿、逢蒙不能眄睨也。”《列子·黄帝》：“一眄而已。”《史记·邹阳列传》：“众莫不按剑相眄者。”在扬雄的《方言》里，眄作为“斜视，侦视”之义。

　　也就是说，在晋方言里，“斜视”或“侦视”，言为“眄”。从这个意义上讲，方言里的“眊”，却与“眄”义正好相对应。如过去村子里夜静，睡梦中听得院子里有响动，赶紧爬起来，撩起窗帘眊眊，却发现是猪把圈墙给拱塌了——这里的“眊”，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看”，而带有“侦视”的含义。再比如过去乡间流行的方言小令《懒大嫂》：“懒大嫂，懒大嫂，懒来懒去懒得好。扒起猫道眊一眊，日头上得丈二高。还嫌早，搂上孩子睡大觉……”其中“眊一眊”的“眊”，说的也是“斜视，侦视”的意思。

　　至少在唐代以后，“眄”义就泛化为“看，望”了。实际上，在北方民族与汉族杂居相处的区域，其语言互译过程中，-ng/-n/-g与-w的对转是极为常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