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至16日，由山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等四学院联合主办，华夏传播研究会、厦门大学传播研究所联办的“中国式现代化：传统、传承、传播——首届全国新文科跨领域主题研讨会”在太原举行。厦门大学教授、华夏传播研究会会长谢清果认为，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与中国式现代化的五个重要特征是可以相互映照的，这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研究具有内在一致性。

——编 者

谢清果

　　中华文明所具有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这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式现代化具有五个重要特征，分别是：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与中国式现代化的五个重要特征是可以相互映照的，这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研究具有内在一致性。

　　中华文明的连续性与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

　　中华文明的连续性是中华文明的首要特性。作为原创性文明的中华文明，具有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并在自身的努力中不断发展、绵延不绝。随着历史变迁，无论是物质科技层面的四大发明，还是汉赋、唐诗、宋词的文艺演进，又或是郡县制、文官制、科举制等制度性创造等，中华民族用自己的成就赓续了文明。中国式现代化以赓续文明和更新文明为己任，也就是说，中国式现代化是增强中华文明自信的现代化，也是让中华文明“重焕荣光”、让中华民族“扬眉吐气”的现代化。

　　当下，14亿多中国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自信。曾经，即便在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的近代低谷时期，我们也能回应时代挑战，不断在西学东渐和自强运动中寻找文明自强的生路。新时代背景下，更是如此，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中华民族所呈现出的众志成城、排山倒海的精神气质都表明：巨大的人口规模并没有成为我们的负担，而是我们战胜困难的底气和不断超越的骨气。从过去“文景之治”“贞观之治”等盛世，到当代的“中国之治”，这种带有“天下一家”中国气象的国家治理之连续性，体现了中华文明历久弥新、不断开拓新局的自我更新能力。

　　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彰显了中华文明之独有优势。历史已经证明了她的生命力所在，那我们就应该毫不怀疑地坚定走自己的路。“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中华文明是具有超越性的文明，是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指向的文明，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能更加珍爱我们的历史，更加明白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必然性，更加坚信中国能够更加强大，与此同时，世界也将更加离不开作为“世界和平发展的增长极和压舱石”的中国。

　　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奠定了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底气。经受住了历史考验的文明，方能历久弥新。正是因为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连续性，它才能够将复杂深刻的历史考验转化为创新的动能、统一的勇气、包容的气魄、和平的高度。中国式现代化以中国14亿多人口为基础，因此，我们的现代化必须是可持续的，必须体现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中国式现代化必须以中华文明的连续性为指引，发挥中华文明的韧性，以全国一盘棋的宏阔与博大，发挥历史主动性和创造性，从而推动历史的延续。对文明的礼赞便是创造新的文明，要创造新的文明必须走中国式现代化这样的道路。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华文明连续性的结果，也是连续性的要求，两者具有共生关系。

　　中华文明的创新性与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

　　中华文明无论是高歌猛进，还是曲折前进，都富有“日新”的精神，即发端于《易经》的忧患意识及其对“时中”的追求，正因如此，它才能够保持在行动上独有的清醒、民为邦本的理性自觉，以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因此，变通创新的精神就成为了中华民族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由文化基因所涵养的整体性思维和关联性思维，使中国人始终将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排在第一位，始终有以国为家的家国情怀。因此，物阜民丰、国泰民安历来都是我们共同的追求，或者说，这正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想。中华文明的创新性体现了中华民族经世致用的思想取向，一切的创新都要最终落实在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上，体现在更有尊严的生活上，体现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祖国建设上。

　　创新是揭示中华民族能够不断延续“历史进步过程”的钥匙。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华民族始终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精神不断创造自己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作为最繁荣最强大的文明体屹立于世。”5000余年文明的延续与内在的创新精神紧密相连，从而塑造了一种独特的“文明体”。所谓“文明体”就是这种文明能够体用一源，堪称世界模范，具有向世界其他国家传播的能力与气质。并不是历史上出现的国家都能够缔造永续的文明体，有的就像流星一样曾经存在过，而“文明体”则如恒星一样，成为世人仰视学习的榜样，就像北极星一样，成为众星的方向。《论语·为政》中写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中华文明这种“文明体”的核心在于以德治天下为己任，行王道，施仁政，因此能够得到越来越多国家和人民的信任。DeepSeek的创始人梁文锋认为，坚持开源普惠，“这是一种文化行为”“给予其实是一种额外的荣誉”。这种创新精神的原动力就在于为全人类创造财富，打破技术垄断和霸权，坚持科技为人民的基本方向。

　　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而这样的现代化必须坚持以中华文明的创新性为引领，依靠改革开放和守正创新来实现现代化，并且归根结底是依靠创新。中国式现代化是有活力的现代化，是以创新为品格的现代化。创新才能找到实现共同富裕的科技手段和制度安排，将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以发展来解决前进道路中阻碍共同富裕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任何的创新都应当以使人民从中受益作为根本遵循。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中国式现代化“创新”品格的文明底色，如此方能行稳致远。

　　中华文明的统一性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

　　从根本上讲，中华文明有伏羲“一画开天、道通为一”的思想传统，有对共同源头的凝望与崇敬，如同对炎黄始祖的敬仰一样。水有源，树有根，中华民族有共同的祖先，认祖归宗是中华民族共同的民族情节。具体而言，统一性有如下特征：其一，统一性是历史塑就的。从历史来看，自秦始皇统一中国起，中国在政治上便确立了大一统的制度，并延续至今，因此,即便地域广大、方言各异、文化纷呈，甚至民族不同，都不影响我们团结如一人，王阳明称之为“视天下为一家,中国犹一人”。这说明统一性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其二，统一性是精神气质涵养而成的。中华文明的统一性源于中华文化反求诸己的思维方式，或称为“内向超越”，正是这种内向超越成为一种统一性的精神气质。这种精神气质不断推动文明的连续，也在文明的连续中不断深化。其三，统一性是中华民族走向强大未来的应有信念。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在面对可能的挫折与挑战之时，这种统一性信念也是中华民族渡过难关的精神支柱。一个统一的中国是中国持续强大的“核心利益的核心”。维护统一是国民的天职，也是国民命运攸关的大是大非。其四，统一性不仅是国家、民族意义上的统一，也是公民个人灵与肉的统一。中华文明的统一性是全面的、彻底的、长久的，绝非权宜之计。因此，对国家社会层面而言，它要求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统一，对于个体而言，也必须是肉体与灵魂的统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追求的是物质富足与精神富有的双重提升。中国式现代化是以中华文明的统一性为指引的现代化，这样的现代化以统一性为根本信念，以此为起点，也以此为终点，始终如一地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文化一体。这样的现代化也是将人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作为现代化的终极目标，并以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作为达到这一目标的基本和内在要求。中国式现代化是越来越统一的现代化，这个统一，不仅是中华民族的统一，而且是中华文化的统一，甚至是世界文明的统一，即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统一。

　　中华文明的包容性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在论及中华文明包容性时指出：“中华文明从来不用单一文化代替多元文化，而是由多元文化汇聚成共同文化，化解冲突，凝聚共识。中华文化认同超越地域乡土、血缘世系、宗教信仰等，把内部差异极大的广土巨族整合成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其一，中华文明的包容性本质是一种间性智慧和太极思维，也就是说，中华文明以一种平等合作共赢的姿态来对待文明体内的不同方面，以及不同文明体之间的关系，笃信偌大的地球容得下不同的文明体，文明体之间无需对抗纷争，而是可以和平共处，这便是“共生传播”的思维和理念。秉持着这种思维，中华文明在内部实现了农耕文化、草原文化、海洋文化的兼收并蓄，从外部来讲，无论是来自印度的佛教文化，还是来自西方的伊斯兰教文化和基督教文化，都可以在中华文明内部共生。因此，中华文明是多元一体的，如同中华民族是多元一体的一样。我们坚持中华文化立场，坚持以我为主，综合创新，在保持文化主体性的同时，包容多样性。因此，多样性是坚持统一性的多样性，而不是互相冲突的多样性。其二，中华文明的包容性也决定着中华民族安身立命的方法论。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将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信仰汇聚成一体，靠的就是包容性，因为包容性，各地域、各民族，各宗教都能够“美美与共”，如同儒释道能够互补共生一样。历史上，许多杰出人物都能够儒释道兼修，比如朱熹既是大儒，也精通佛道经典。朱熹正是汲取佛道的智慧形成自己的理学思想。当然，对世界文明，中华文明采取了“兼收并蓄”的胸怀，体现为文明交流互鉴的实践方法。其三，中华文明的包容性还包括人与天地自然的和谐。中华文明的包容性正源于中华民族天人合一的理念，甚至还提出了“民胞物与”的思想。因此，我们的文明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作为文明体应有的内涵。中华文明治理下的国家理想状态是，人与万物的和谐共处、各安其序、各安其命、互不干扰，正如辛弃疾词中所说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人与自然的共情境界，又或是李白诗中所言的“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审美意境。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追求的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子孙后代留下碧水蓝天。中国式现代化以中华文明的包容性为指引，中国式现代化不把自然置于现代化之外，作为征服的对象，而是作为现代化本身的构成要素来综合考虑，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西式早期现代化老路，而是要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路，是一种能够保护和发展生态环境的现代化。生态环境的可供性本身是现代化可持续的前提条件，因此，这样的现代化是可持续发展的现代化，这一点正是中华文明的独特优势所在。

　　中华文明的和平性与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这样论述中华文明的和平性：“和平、和睦、和谐是中华文明五千多年来一直传承的理念，主张以道德秩序构造一个群己合一的世界，在人己关系中以他人为重。倡导交通成和，反对隔绝闭塞；倡导共生并进，反对强人从己；倡导保合太和，反对丛林法则。”显然，中华文明的和平性是广义上的，就是说，它不只是世界各国关系上的和平，还包括人际关系中的和睦，以及社会治理上的和谐。中华文化历来讲究以和为贵，“礼之用，和为贵”，“礼”指的是社会秩序，“和为贵”则泛指各种社会关系以和为上、为先，甚至以“止戈为武”来强调“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军事上策。“和”本身肯定差异与不同的存在，只不过，需要共同确立一个道德秩序作为共同的原则，在传统上表现为“礼”，从而将个体与各类集体（传统中指家、国、天下）能够统一起来，而当发生矛盾的时候，以他人为重，以集体为重，体现出礼让的高风亮节。这里面包括三个方面的关系：其一，提倡沟通，反对隔阂，换言之，以对话交流的方式，反对对空言说；其二，提倡共生的共同，反对固执己见，换言之，以求同存异为原则，避免仗势欺人；其三，提倡共同的“共生”，着眼于共同发展，换言之，以合作共赢为原则，反对赢者通吃。

　　中华文明历史上形成的和平性禀赋，也决定了中国处理国际事务的根本原则：第一，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国始终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中国始终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公平正义的一边。哪里有冲突，我们就促和促谈；哪里有矛盾，我们就倡导对话协商。反对谁拳头大，谁话语权就大；反对谁实力强就在餐桌上，谁实力弱就在菜单上。第二，决定了中国不断追求文明交流互鉴而不搞文化霸权。中国反对文明优越论，坚持文明平等，反对文明优劣，尊重不同文明的生活方式和发展道路，不把文明差异政治化、工具化。第三，决定了中国不会把自己的价值观念与政治体制强加于人，决定了中国坚持合作、不搞对抗，绝不搞“党同伐异”的小圈子。中国坚持不结盟，不联合一些国家和组织来反对另一些国家和组织，中国总是根据事实的是非曲直来决定自己的态度，而不是根据一时的利益而昧着良心做事。中国坚持“各美其美”的原则，看待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政治制度、不同的价值，而不是以我为标准来强求别人。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式现代化不走一些国家通过战争、殖民、掠夺等方式实现现代化的老路，而是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这与中华文明的和平性是一致的，换言之，中华文明的和平性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大国外交政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与“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的提出相呼应。当然，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也赋予了中华文明秉持和发展和平性的实力和能力。

　　结 语

　　由此可见，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与中国式现代化的五个重要特征是相互呼应的。前者为后者行稳致远提供了深厚的文明底蕴，而后者则为前者的传承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现代力量。因为中国式现代化是赓续中华文明的现代化，而中华文明是能够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精神力量和智力支持的共享性文明形态，是能够成为为人类文明作出更大贡献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有机组成部分。

　　讲座地点：并州饭店

　　主  讲  人：谢清果

　　时　　间：2025年3月16日

　　谢清果，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马克思主义学院、法学院双聘教授，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传播策略研究”首席专家，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访问学者，福建省高校新世纪优秀人才，兼任华夏传播研究会会长、厦门大学中华文化传播研究中心主任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