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中解罗裳 卫刘芳 2024年05月13日  

  思路不畅时,去书堆里想拖出《诗经》找灵感,到手却是本《扬州画舫录》。资料书,我还是愿意买的,且希望作者阐述得越少越好,这样才不会影响到我的思维——总是想择日细读,可惜只有逸致却无闲心。

  《扬州画舫录》里有讲很细致的东西,例如浴池篇,用寥寥数语说明了浴池的构造和价格。染房篇,甚至把每种颜色都细分出来,仅绿就有“官绿、油绿、葡萄绿、苹婆绿、葱根绿、鹦哥绿”,这让人大为好奇,官绿想来是当时官服的色调了,那么苹婆绿又是什么。急于手头无一资料,只好凭借想象,让这些绿们在绢布的飘舞下,晒满一院子。而我,该独步其间,去探个究竟才是。此外漆器篇,提到的“半剔红”也罢了,就是雕红漆,那么“楯槛”看字面是说栏杆的吧,是漆器中雕刻物中的雕栏画柱?和我们现在的平遥漆器又有何差别?

  还有,古时裙子和礼节有严格关系,比如褶裥裙,有“六幅家居,八幅会客”一说,那么,唐诗“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场景就很明显了,这应该是家宴,歌姬见的是熟客。而晋代的笏头履、高齿履,我们也不能清楚地辨别形制,谁愿意去文人墨客的书画中探究呢?我愿意。这迷宫一样的名词让我心驰神往,我想端坐在万卷书中,一项一项地去揭开这些谜。你看,仅仅这一本小册子就有许多嚼头可研究,何况浩瀚的历史长卷中无数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乃至小老百姓的着装和生活风俗呢。

  李杜老师的十句诗评点中,提到“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说解开的不是衣裳,是裙子,是撩起裙角上楼的必然结果。一提醒,想起相传四千多年前,黄帝定过“上衣下裳”的制度。古衣古裳这事,我是兴趣极大的。源于改朝换代,包括胡风满服等风格与汉服或者交相渗透或者重新洗牌,造成历朝各代大有差异。而与之对应的发髻发饰、窗床桌椅围屏楼阁都各具特色。这给重视细节的文字带来极大的不便。而一篇严谨的穿梭于历史中的文字,无论小说还是纯文学研究都必须注重细节,只有全篇细节统一了,才能让我们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随着欣赏水平的提高,上世纪80年代香港出品的服化道简陋的武侠作品已不能满足我们的口味,我们需要的是重现历史的真实感,故事构架可以不是历史真相,但服化道细节要匹配历史真相。如今的部分历史影视剧,篡改的佩饰服装和语言不伦不类,容易引起误导,以为天马行空的胡编乱造也可以创造历史。

  《红楼梦》中,被贾母命令画大观园行乐图的惜春,当接到命题后,就面露难色,幸亏有宝钗帮忙点兵点将献计献策,才一展蛾眉。我这半夜一抖搂,点兵点将只有自己,但我的“罗裳”,有朝一日总要解在兰舟处的故纸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