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高中的那年,农村刚实行了联产承包制,当时家里虽然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但经济上还是比较拮据,加上三个弟妹也相继上学,家里的日子够紧巴的。这一年秋天,眼看要到开学的日子了,我的学费还没着落。看着父母亲终日为家里忙碌奔波而逐渐消瘦的面容,我鼓足勇气对父亲说:“我不上学了,出去打工去!”父亲坚决反对:“不行!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姊妹们完成学业!”
父亲几乎借遍所有的亲朋好友,也没有凑够我的学费,他悻悻地回到了家。一天晚上,父亲坐在炕沿上,一锅接一锅地抽着自制旱烟。他无奈地对我说:“看来只有一个希望了,那就是找你燕子姐姐。你给你燕子姐写封信,说说咱们家的情况吧!兴许她能帮上忙”。
燕子姐姐是省城人,上世纪70年代初知青下乡插队时,由于大队没有集体宿舍,知青们就分到家有空房的人家,燕子姐姐就这样分在我家。父母都是厚道淳朴的庄稼人,看着燕子姐姐孤单的样子,甚至连饭都不会做,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吃,我和弟妹都亲切地喊她“燕子姐姐”。后来她返城了,每年都要抽空来乡下看看我们全家,我家有什么困难都少不了她的帮助。
我拿出笔和纸,连夜给燕子姐姐写了封信,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并透露出我想辍学的想法。很快我收到了燕子姐姐的回信,信中她对我的辍学想法表示极力反对,要我放下思想包袱,安下心来学习,眼下当务之急是读好书,考学才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信的末尾,她说她随即给我家寄500元钱,先交学费,剩余的钱,让父亲搞点副业,好让家里有个长期资金进项。
我给父亲念完信,我看见父亲的眼眶湿润了。收到燕子姐姐那笔钱后,父亲先是给了我学费,然后把剩余的钱加上卖掉一口肥猪的钱加在一起,和堂哥合伙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在农闲时跑运输。记得第一次赚回运输费,父亲举着手里的几张钞票对我弟妹说:“你们可要好好念书,可不能忘了你燕子姐姐的大恩大德啊!”
从那以后,我读书更用功了。燕子姐姐也时常来信鼓励我,让我争取考大学。
考上大学那年,我去学校报到路经省城时,特意看望了燕子姐姐。我说若没有当初她寄来的钱和一封封勉励我的来信,我就彻底与大学无缘了。她这才告诉我,她回城后,月工资只有30多元,她积攒的500元钱,是当时准备买电视机用的,听说我没钱上学的消息,她放弃了买电视机的念想,资助我完成学业。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仍然常常想起燕子姐。可以说,是她的那笔资助我的学费,不,是她的一颗心,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