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高高耸立在村庄一处高地。当地人说,当年整个村庄都那么高。村里还流传着一个故事,乾隆下江南途经这里时,被官员以地势高翻不过去而劝返。
一行人行走在坡阳老街上,遥想当年繁华旧模样。这条街,因街边有条坡阳岭而得名。古街全长400多米,据说曾是婺州、衢州、严州(今杭州建德)和处州(今丽水)、台州、温州六州之间上通下达的必经之路,是当年浙东与浙南的官道及贸易通道,以及贸易中心与物资中转站,在方圆几十公里名气很大。而今,老街跟着光阴几度变迁,繁华不再,韵味仍存。
最先吸引我的,是村中墙上竟然镶嵌着一本又一本“书”,蓝白相间的封皮。停步细看,吃了一惊,那是一个一个电路箱。“书”的封面,是四个字“朱子家训”!
一路走来,厚重的文化已经让我对这片土地有了足够的敬畏之心。墙上这四个字,莫非……一问,果然,村庄与朱熹有关。
据说,当地人通过光绪戊申年(1908)重修的一部《松溪朱氏宗谱》,坐实了这件事。从宗谱记载中可知,金华松溪岭下之始迁祖为朱熹第九世孙千七公。千七公先居金邑履正坊,后因避元末兵燹迁居松溪祝家湾。其第三子思温迁居岭下横山沿,合葬杨埠塘角,后裔主要聚居在岭下朱、雅桑园村……
而岭下朱还有一处可作一证,便是位于岭下朱前园路50号古宅石门上部的四个古砖雕刻字——“考亭衍绪”。四字中的“考亭”,系朱熹晚年著述讲学之地。当年,朱熹创立了考亭学派,考亭书院也成为南宋时全国最有影响的书院之一。《松溪朱氏宗谱》中除了存有《考亭书院》一诗,还有康熙年间族人朱时化写岭下当地《紫阳书堂》一诗,其中一句是“休夸韦相筮中经,家学心源接考亭”。
种种痕迹表明,松溪岭下一带自元朝末年以来,一直是朱熹后裔聚居之地。
其实,岭下朱村到底是不是与朱熹有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到今天,这里都保存着朱熹的痕迹,传承着朱熹的思想。朱熹已经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就够了。
走在坡阳老街上,脚下的鹅卵石小径透着古意,恍惚中也成为曾经的人。前方,一位老人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沧桑的一张脸与高大的木门,以及门上的“同泰”牌匾那么契合。从前,这里是一座酒坊,满足着来往官商的味蕾。而今贸易不再,老酒依然静候在原处,守护着曾经的辉煌。
一路走过,“乡贤馆”“逸品阁”“衡庐”等旧迹挂在一家家门头,“观音阁”“大王庙”从身边相继闪过。村中央,一处碉堡一样的东西引起我们的兴趣,正研究时,一位中年妇女主动过来解释,说这是“种子仓”。旁边的场地,就是曾经的打谷场。那个年代,要将打好的谷子就近装入这个仓库中。她一边解释,还一边示范谷子从哪个部位流出。
“可惜了,现在只剩下这一个。”这样一处已经失去用途的老物件,竟然引起一位农家妇女的疼惜。
顺着她的声音抬头,墙上空白处是一段朱子家训:“诗书不可不读,礼义不可不知。子孙不可不教,童仆不可不恤。斯文不可不敬,患难不可不扶。”
根源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