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人有句俗话——“有钱没钱,剃头过年”,可见理发被太原人视为过年的“头顶大事”。过去,讲究一点的有钱人家是要去理发店的。
早年太原人理发大多是在家听着沿街拨“唤头”(一种铁制音叉)的剃头挑子,那时还没有“理发”一词,剃头生意人被直呼为“剃头匠”。太原城里出现第一家理发店是在1925年,位于桥头街的兴华理发店。店内配置了磨光镜、安全躺椅等新式设备,理发师的围裙也由早年街头的青布或蓝布改成了漂白洋布,洗头盥具也用上了白色的“洋瓷盆”,规模自然比从前“一头热”的剃头挑子要气派,令人耳目一新。不过,最初理发店的字号也没有“理发”二字,大多称呼为“某某堂”“某某楼”,如精营中街的“日新堂”、西肖墙的“晋华楼”等,字号虽然叫得响亮,但还很难往理发这上边联想呢。后来,“剃头匠”被尊称为“理发师”,就有了桥头街的“保盛理发所”、松花坡的“民生理发所”,还有现在听来也比较“雷人”的首义门的“中西理发馆”,这样的字号就简单明了,让人看得明白。但字号末尾却不称呼“店”,大概因为“店”在彼时专指实物交易的铺子,而“楼堂馆所”的称呼显得情趣高雅吧。
如果要说“情趣高雅”,还数理发店门前的“文字幌”。那时理发店的广告装饰并不花哨,更谈不上华丽,就是在门柱上悬挂一根长木条,木条下方缝制着一块白布帘,画着祖师爷吕洞宾的画像,两边又垂挂书写着理发行业特征词语或对联的幅布,这就叫“文字幌”,人们戏谑为唱戏的“旗帘子”。“旗帘子”上的词语或对联工整、对仗,有的还很“硬气”,如“操天下头等大事,做人间顶上功夫”“到来皆是弹冠客,此去应无搔首人”,读来虽觉语言浅显,却回味无穷;还有“提起刀人人没法(发),拉下水个个低头”,用意十分形象,幽默风趣溢于言表。理个发、剃个头的事情,老太原人也要极尽妙语,图个乐呵。
此后,又从国外传入了新的理发标识——三色旋转灯柱,将其固定于门外一侧或两侧,醒目耀眼的红蓝白三条彩带为老城增添了大都市的现代格调,如同电灯刚问世时的稀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这洋玩意儿为什么会不停地自转?有人还编了一首顺口溜:“按司街,理发馆,门口有个电转转。”理发店用“电转转”的时兴广告张扬个性,招徕顾客,太原人理发也与时俱进了。据1935年出版的《太原指南》统计,当时太原城内的理发店有28家,从业人员160人,理发成了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服务。当然到理发店理发还属于中高档消费,一般的小户人家及乡村百姓还是剃头挑子。
起初的理发店里可没有今天美容美发等高端时尚的专业品牌,吸睛的是“理发达人秀”。据1935年出版的《晋民周刊》叙述,位于首义门街的荣盛理发所有个叫“降一刀”的理发师,一把剃刀在他手里犹如武林高手中的长剑,在顾客脸上上下翻飞,不管多难剃的“刺儿头”,只需几下,然后刀尖挑勾弯旋,掏耳刮须挖鼻孔一条龙,干净利落,大有“试问天下头颅几许”之得意形神;特别是刮眼睑,“降一刀”神遇而目不视,剃刀利刃如跳舞似地在客人上下眼皮间打旋,轻柔的感觉如鹅羽撩拂,这一手法叫“刀锋洗眼”,观者心跳,座客惬意。
随着民国时期人们审美取向的多样化,传统的剃刀推子已经远不能满足时代潮流的需求,蓄发男士也讲究起了发型,特别是演艺界、教育界及机关男性职员逐渐“炫酷”个性,平头、分头、背头,分头有中分和三七分,背头则有大、小背头,还有学生头、博士头,还有“卖萌”的“茶壶盖”……于是新式理发和电烫器械也应运而生,有了设计、吹风和火烫等,妇女也有了出门理发的权益,有钱人家的太太们过年时也上街剪发、烫发,做个“波浪曲线”,从“头”赶时尚潮流,男理发师为异性理发也是从那时开始的。不少理发师还掌握采耳、按摩、翻眼皮、取沙尘等“跨界”特技,免费为客人服务。遇上“落枕”,人们还到理发店让师傅“扭脖子”呢。有些情形虽历经百年,至今还可觅其迹,它们或多或少地成为当代造型师们的灵感来源。
如今的理发店早已今非昔比,美发美容、护理保健已经成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愉悦的生活方式,而太原人的“剃头过年”也并非是单纯祈盼好运,它传承的是一种老太原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