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腊月,人们的生活脚步显然比平时加快了许多,接踵而来的事情越堆越多。诸如祭祀、拆洗、购物、扫舍、加工熟食、刷对子等。过了腊八、二十三、除夕,踩着点子大年就来到了。对于好多家庭来说,这些家务无疑是摆在面前的首要任务,因为它再没有往后可推的时间了,必须要赶在年前做完。对于我来说,更多的家务事却搁在了妻子肩上,我只能忙里偷闲帮她一点儿忙,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了刷对子(写春联)上,整整一个腊月。
上世纪70年代,我在晋源,让师傅马骥看中调到大队财务室,跟着他干起了大队统计兼记工员工作。去了才知道,其实马师傅身兼数职,另外还兼大队事务的策划、秘书、写宣传标语、刷对子等工作。
马师傅写得一手好字,是远近出了名的,一到腊月,刷对子就是分内的事了。
人常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一过腊月初一,马师傅就开始刷对子了。先是队里的:办公楼、粮库、车库、马车店、电磨房、修理铺、油坊、庙宇、井房等各个点上的房间门上,基本上要消耗一令的红纸。我自然是为他打下手。我割红纸,他写字;他写好,我去晾,干后再一套套收起。到底有几个点、多少门,写多少对联,马师傅心中有数,一写俱全。
连续站立弓背书写,把老人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看着就让人心疼。在他的鼓励下,我便开始了刷对子。
队里的还没写完,人们就把红纸割好,一卷卷送到队里,往办公桌上一放,扭屁股就走人,一看便知是马师傅为方便大家留下的规矩。为了分清哪一卷是谁家的,我们还得在红纸卷背面作标注。写完之后,再重新卷起来,用旧报纸裹好,重新标注。用苎麻线拴好放在一边,等人们来取。人们约摸差不多了,再来这里取回去,一切竟在自然默契中进行。有时候一直要写到除夕,都顾不上把自己家的对联写好。最后来不及了,只好把空白对联纸直接贴在墙上,用毛笔把字写上去。
大年一过,便是个空闲,也正是赏春联的时候。走在大街小巷,我都会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路过的每一户人家的门头,欣赏书法的魅力,每一次欣赏都是一次传统文化的洗礼。那里边有自己写的,更多的是别人写的;有老辣苍劲之书,也有天真可爱之迹;有隶书端庄之憨厚,也有楷书肃穆之俊美;有篆书骨力之瘦劲,也有行书圆润之流畅。每一副对联,每一个字,表达着各自的心声,描绘着自己眼中的世界。这深不见底的墨河,似乎从远古流传到今,变成眼前一片宽博的墨海。整个世界浸润在厚重的文化长河之中,恐怕此时你才能真正体味到什么是源远流长的意味。看着那红纸黑字,闻着那满世界的墨香,真是比吃起饺子来还香啊!
那时侯的刷对子,全部是义务,义务中蕴藏着深厚的乡情;刷对子很劳累,劳累中能体会到无限乐趣!如今,有心再给别人刷对子,却再没人好意思张口要你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