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蜡、玉兰、银杏、五角枫、榆叶梅、紫叶李、白皮松、龙爪槐、西府海棠、贴梗海棠……各式各样的树,叫来名字、叫不来名字的,一股脑,映入眼帘。不同的树有不同的长势,也被时间和空间赋予了不同的姿态和容颜。即便在凛冬,也有苍劲和古朴的美。注视一棵树,就想象得到它春夏秋如瀑布似的浅绿、深绿,大红、明黄,姹紫嫣红,开花或者不开花——都是成长的痕迹,宛如一个人有漫长的一生要过。树挨树,手拉手,肩并肩,窃窃私语。这里静谧也喧闹,宽阔也隐秘,敞开着,拥抱路过和栖息此间的所有生灵。
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园艺师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公园里修修剪剪,摆列陈设,奉献出不同的景致。爱德华有丰富的想象力,能用一双剪刀手把古堡门前的花和树修剪成各种造型。此时,却看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两名环卫工人舞动扫帚,专注地清扫、整理。他们站起来、蹲下,蹲下、又站起。那一身橘红的衣裳,分明是林间正盛放的艳丽的花朵。
置身林间,想象天马行空。但事实上,此地并容不得你多想和细思。鸟鸣是林间的天籁,一声鸟鸣,引得众鸟欢鸣。鸟鸣声远近高低各不同,粗粗细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或优雅或绵长,或动听或刺耳。鸟不管人间事。鸟需要的不只是天空,也需要一棵树、一片林。在如此望不到边的树阵广场,有些鸟儿注定要在此处安家。见过喜鹊窝,却没见过那么庞大的窝,那是我见过的最豪华的喜鹊家。就为一睹它们的“豪宅”,我们就在林间小路上小跑起来,寻找那棵树。鸟窝有一米多高,半米宽,稳稳地扎在十几米高的一棵树顶的三叉枝丫间。一只喜鹊翘着尾巴在窝顶喳喳叫;另一只,大大方方地飞到距离我们不远的一棵树上,用嘴夹住一截细的树枝,猛一甩头,只听到“咔嚓”一声,树枝断裂,它衔着,得意地从我们头顶飞过,落到树顶的家。随后,它们就鸣起一阵欢快的歌声,仿佛在昭告天下,它们的爱情和它们的新家。我们在林间漫步,鸟儿们在林间踱步、鸣叫和飞翔,它们好像一点也不惧怕人类。在它们的眼中,我们是它们的同类吗?可是,我们没有飞翔的翅膀,能让我们起飞的是脚下的土地和心中的梦想。
看到了指示牌:喷泉音乐广场、儿童活动区、广场文化区、山水休闲区、体育活动健身区、假山小溪、树阵广场。
恍然置身世外,却是在玉门河公园。由于距离住处仅几分钟路程,闲暇时常光顾。每次来似乎都是头次来,内心的欢喜清晰又真切,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喜欢已久的人,怕他看出自己藏着的心事。世上男女,有没有千年如一日不变的情缘?琐碎的日常会消弭彼此灼热的目光吗?是的,就是在这里,十几年前的某个春天,玉兰花正在热情地开放,我的目光追随一朵花,身上罩满晴天明媚的日光。身边的他,用相机把我拍成花间美人。一年年,手机里,存储了许多关于此地的影像,我的、他的、我们的。那是我们的日常,是我们的青春。很庆幸有这么一座园子,多少年了,就在这里,以不变的地域存在,以差不多同样的面貌,认领我们不一样的生命时光。不止我们的,还有所有来过此地的人的生命记忆——岁月静好,人间值得。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滴水,无不关乎美好和安宁。
公园四面有门,门随时敞开,欢迎八方来客。但出入之间,更坚定地回响一个铿锵的声音,提示来到这里每一个人: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和平。一面“勿忘国耻 不辱使命”的有关“七七”卢沟桥事变介绍的展板就置放在“游园须知”“公园简介”展板的不远处,赫然竖立。抚今追昔,游园惊梦,一字一句读来,让人热血澎湃。
“玉门山嶂几千重,山南山北总是烽”“不识玉门关外路,梦中昨夜到边城”。许多外乡人,听到“玉门”两字,脑海中就会想到古诗词中玉门关的意象:荒凉、凄婉,马蹄声声,将军忧郁的眼,军士报国的心。但此玉门非彼玉门。在太原,玉门是玉带一样的河水,是汾河的一级支流。玉门河东西蜿蜒,水流潺潺,把玉门河公园分为南北两半,中间一座坚固的钢架桥连通,南来北往,又使得整个公园整体划一。
玉门河公园地处万柏林区,西临前进路,东临和平北路,隐藏于闹市的清幽处。“松柏有本性,林园无俗情。”园不大,却精致生动。
望湖亭上有楹联:“泉和万籁吟,云卷千峰色。”气温渐高,驻足亭上,注目湖面,水波微漾,清凉自来。
十几年来,我们于此间守望家园,回归自然,安顿情绪。而她,犹如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敞开怀抱,接纳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