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波

　　7月23日，晋溪书院大讲堂第一课在晋祠博物馆开讲。讲座由市委组织部、黄河寻根问祖文化联盟指导，市文物局主办，市文物保护研究院、晋祠博物馆、山西省博物馆协会社会教育专业委员会承办。晋溪书院大讲堂的开办，是我市推动历史文化资源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举措之一。第一课由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学术院长暨山西大学黄土高原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主任安介生先生主讲。就如何挖掘、发扬太原优秀传统文化，记者分别采访了安介生先生和太原市文物局党组书记、局长刘玉伟。 ——编 者

　　著书立说研三晋 记者：安先生您好！欢迎您回到家乡。您出生在山西介休，生长于斯，对您的学术研究有何影响？您的学术成就有哪些？

　　安介生：介休人文底蕴深厚，我的高中老师张师欧先生就是一位极富学养的文人。在他的言传身教下，我大学选择了复旦大学历史系历史学专业。

　　1987年本科毕业后，我回到山西做了一名教师。在山西工作的4年时间，是我沉淀、思考、寻路、锻炼的过程，极大地培养了我的研究能力，也让我熟悉了山西山水和风土人情。我在山西十多年的生活与工作经历，可以帮助我充分运用实地考察、区域感知和乡土信息，来弥补以往文献记载的不足，并加深对文字史料的理解和发掘。

　　研究生期间，我选择了北魏历史作为研究方向，我与山西桑梓情深，我的论文中差不多有一半涉及山西移民史和山西地方史。在30多年时间里，我先后编著、主编了《山西票商》《山西移民史》《历史地理与山西地方史新探》《表里山河：山西区域历史地理研究》《张穆全集》等总计近300万字。

　　天道酬勤，我的研究成果曾经得到过著名历史学家周一良先生的首肯，我的导师葛剑雄甚至评价：“（介生）对山西历史地理和地方志的研究，足以与该领域一流学者比肩。”恩师盛赞，令我惶惶。

　　记者：在您的学术研究中，山西是重要领域，并取得了丰硕成果，您还积极参与“省校合作”，对山西以及太原的文化建设作出了贡献。请您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安介生：2022年9月开始，我代表复旦大学与常一民考古名家工作室，共同开展《太原盆地昭余古湖历史地理环境及其演变研究》课题，从历史地理学和考古学两个方面对太原盆地、昭余古湖的区域历史变迁开展研究。

　　其中，子课题《太原盆地行政区划建置与方位演变的历史地理学考察》，将针对早期北方历史地理研究中的“太原”之争，厘清历史时期太原盆地内复杂的行政区划变迁；子课题《太原盆地昭余古湖地理环境及其演变研究》，将对历代史书、总志、笔记小说、地方志中关于昭余古湖（九湖）的史料进行系统性梳理，并结合考古、文物资料，卫星遥感技术，对湖泊演变的范围、演变原因和规律进行分析论证；子课题《历史时期汾河中游水系构成与地理环境演变研究》，将在昭余古湖历史地理环境研究的基础上，对历史时期汾河中游河流、湖、泊、渠以及人工水利设施等水域景观进行全方位的梳理，基本复原历史时期汾河中游水域景观及其演变规律。

　　这些研究，对全面认识太原的历史地位、助推晋阳文化的发展、汾河治理与利用等，都具有重大意义。

　　却望并州是故乡

　　记者：您对太原一定很熟悉，对于太原的变化您有什么新的感受？

　　安介生：近几年，我有很多机会回太原，特别是今年，不但不定期在山西大学开设讲座，还与太原多个文化单位开展了多次学术研究和交流。太原无论在生态环境、城市建设，还是亲友口中所表现出的对生活的满意度方面，都让我印象深刻。特别是太原市的博物馆等文化设施建设，已经不逊于一线城市。能在明代名臣王琼开办的晋溪书院讲课，在参天古柏下倾诉自己的研究心得，对一个历史研究者来说，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太原是一个注重文化的城市，讲座中不但座无虚席，听众的提问也都有着自己深入的思考。这让我更加坚定，历史文化推广不能一味追求通俗化，基于翔实史料的历史分析与合乎情理的逻辑思考，都更容易被听众所接受。我会坚持把最新、最成熟的研究成果分享给大家。

　　记者：太原曾经在中国历史上担任着重要角色，晋阳这方大舞台上，演绎过许多精彩篇章。您的讲座是晋溪书院大讲堂的开山之作，您选择了北朝后期与晋阳崛起为主题，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

　　安介生：“历史好比演剧，地理就是舞台。”从魏晋到隋唐时代，并州晋阳地区的境况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北朝后期晋阳的崛起，与尔朱氏家族的经营以及北齐政权的发展关系密切，而尔朱氏家族与北齐政权的崛起，又与北魏后期“六镇之乱”所造成政治危机分不开。出身于忻代地区的尔朱氏集团在镇压“六镇之乱”中积聚了力量，开始以晋阳为基地，主宰朝政，让本已没落的北魏王朝陷入更大困境。曾长期生活于北边地区的北齐开创者——高欢同样依靠北方“六镇”力量，最终击败了尔朱氏家族势力，创建了北齐政权。北齐建都于邺城，高样同样将其政治中心定在了晋阳。我将尔朱荣、高欢等人组成的军事集团称之为“晋阳集团”，与陈寅恪先生提出的“关陇集团”相对应。在与平城、洛阳、邺城等几大都城的对较中，晋阳之地确实占据着独特的区位优势。我希望通过这期讲座,让太原历史爱好者从历史地理学角度重新审视晋阳独特的历史地位，并认识到太原最终成为唐朝的“北都”，并不单纯是人为选择的结果。

　　记者：纵观中国历史以及太原历史，您会对太原作出怎样的评价？

　　安介生：太原地理位置处于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分界线，这里既有王氏等深谙儒家文化内核的世家大族，又深受北方游牧民族尚武的影响，具有雄厚的军事实力。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恪等先生将北方“六镇”部分武将和关陇门阀军事势力称为“关陇集团”，我斗胆提出了“晋阳集团”的说法，正是为了充分突出晋阳的历史地位。可以说，太原历史与整个中国历史息息相关，从北魏的战略要地，到唐朝李氏父子的龙兴之地，太原的地位一直举足轻重。在唐史研究中，我提出的“金三角理论”就是将长安、洛阳、太原“三都”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河东镇（即并州太原）作为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为唐朝政权稳定与持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充分了解太原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们的文化自信就能更加夯实。

　　记者：习近平总书记说过，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在新的起点上继续推动文化繁荣、建设文化强国、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我们在新时代新的文化使命。作为一名历史人文地理学家，您对太原进一步深入挖掘太原文化、传承太原文脉，再现“锦绣太原城”盛景有哪些建议？

　　安介生：我认为，起源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景观都市主义”可以为科学再现“锦绣太原城”提供学理支撑。在景观都市主义理论中，城市是一个生态体系、一个与人类生活的美好家园。城市中的景观是所有自然过程和人文过程的载体与呈现。太原2500多年建城史，在各个历史时期都有着自己的高光时刻：晋祠的十里稻香、太钢的并刀如雪、西山的百里煤海、娄烦的高山草原、清徐的葡萄美酒飘香……要尊重并珍视各个历史时期太原人民的卓越贡献与创造。我们不但要深入思考，而且要广泛地挖掘太原地区的历史文化，让这些高光时刻一起汇聚成太原今天的锦绣盛景，留存、发扬、熠熠生辉。

　　晋阳文脉传千年

　　记者：刘玉伟书记，请您介绍一下晋溪书院的历史及其文化价值。

　　刘玉伟：晋溪书院，初名晋溪园，由明代三重臣之一的王琼创建。根据《晋祠志》的记载，晋溪书院始建于明嘉靖年间，是太原地区的著名学堂、考试场所、文化传播中心，培养了大批优秀的学生，为历史文脉传承和地方教育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晋溪书院在近500年的发展历程中，始终致力于中华文化的研究、传承与发展。1993年，在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下，重修了晋溪书院，再现其古典风貌。今年正值晋溪书院重修30周年，在此处举办大讲堂，对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特殊的意义。

　　记者：举办晋溪书院大讲堂活动的初衷是什么？ 

　　刘玉伟：2022年8月，韦韬书记调研文物工作时要求：文物工作要进一步在弘扬晋阳文化、讲好太原故事上下功夫。落实到具体工作上，我们就是以考古为基、学术为本，尊崇历史、研究历史，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举办晋溪书院大讲堂，就是我们文物系统落实韦书记要求的重要举措之一，通过省校合作的方式，邀请国内高等院校的专家学者与我市历史文化研究和考古方面的专家组成课题组，开展研究合作，各显其长。晋溪书院大讲堂旨在从赋予时代精神的角度出发，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重点交流、展示、推广考古发掘、历史研究及学术成果，准确阐释中国古代历史，更好发挥以史育人作用。

　　记者：在挖掘提取太原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时代价值、讲好太原故事、再现“锦绣太原城”方面，晋溪书院大讲堂将如何贡献力量？

　　刘玉伟：太原历史悠久，是一座具有5000多年文明史、2500多年建城史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这里曾是唐尧故里、战国名城、北朝霸府、大唐北都、中原北门、九边重镇、晋商故里……可以说，太原记录了中华民族远古至今不曾断裂的文脉延续。

　　晋溪书院大讲堂将以黄河文化和区域文化为纽带，以省校合作为支撑，充分发挥黄河文化三个学术联盟作用，从研究晋祠历史、晋阳历史、锦绣太原历史出发，阐释太原城市精神、太原人民智慧，讲好太原故事，为构建博物馆之城提供学术支撑，更深层次地滋养太原人民精神文化生活，坚定历史自信、文化自信，为再现“锦绣太原城”，建设文化强市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