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晓峰

　　多年以前，太原市文物局策划选取若干有极高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文物，同太原广播电视台合作拍摄一部系列专题片，宣传太原的历史文化。文物专家们经过深入研讨和细致筛选，列举出了太原各个历史时期的重要文物，选到宋代时，提及了圣母殿、侍女像等。就在这时，晋祠博物馆的同志突然想到，在晋祠保存有一座木构建筑模型，他们把它叫做“小木作”。经过讨论，大家认为“小木作”以前没有宣传过，其年代久远、价值很高，可以挖掘出很多历史文化信息，拍摄出来可能颇有些新意，会给观众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所以把它确定为拍摄对象之一。

　　“小木作”一词，顾名思义，指体积较小的木制作品。依我看来，可能类似于孩子们玩的积木般的木构模型。然而，数日之后，有人发来“小木作”的照片，呈现于眼前者竟是一体量颇为庞大的木构件模型，与我先前之想象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据晋祠的同志介绍，已故山西著名古建筑专家柴泽俊先生曾见过这件“小木作”，判断其应为北宋时期的作品。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资料，这无疑给我们的专题片拍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正当纠结之际，我听闻台湾省著名古建筑学者李乾朗教授正在山西博物院举办“话画古建筑”讲座和“穿墙透壁——李乾朗古建筑手绘艺术展”的消息。

　　我们想借助李乾朗教授对中国古建筑的多年研究经验为我们解读这件“小木作”。

　　那是一个周六，阴雨天气，我驱车同李乾朗教授一行来到晋祠博物馆。打开房门，“小木作”赫然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座二层楼阁式建筑小样，通高3.5米，宽3米。平面呈“凸”字形，面宽、进深均为五间，通体以本地柳木制成。檐下斗拱以四层设置共120组，各层斗拱表面红色打底，金（黄）显其表，为《营造法式》中的“五彩遍装”样式。

　　这么大的一个“小”物件儿，虽然已经历经数百年，但依然保存完好，精巧的结构淋漓尽致地展示着古人精湛的“匠人精神”，古朴的造型让浓浓的古风古韵扑面而来。李乾朗教授目测后分析，这应该是一座两层的楼阁，层与层中间原有柱子支撑，一层应该有24根木柱，二层应该有12根木柱。解读的过程中，李教授还用笔简单复原了这座模型的原样。

　　李教授在认真观察“小木作”的同时，介绍中国古代将建筑称为“营造”。其意思为先经营之，再建造之。经营即构思，所以古人有做一个与建筑本体类似的木构模型放在建好的建筑内的习俗。晋祠保存的这座“小木作”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木构模型，也许也是国内现存最大的木结构建筑模型。

　　晋祠这座“小木作”的主要构件有着显著的宋代特征，应为北宋原物。如鸱吻、悬鱼、出头的普柏坊、像一朵花儿一样的梯形扇面斗拱等，都具有典型的宋代特征。“小木作”层与层之间原来竖立木柱之处，明显是下方一层比上一层靠外，说明原有的立柱不是垂直而立的，而是略向内倾，形成一定夹角，这样可以增加木构模型的稳固性，这在《营造法式》中称为“柱侧角”。和“小木作”样子完全相同的建筑在现实中可能已不复存在，但在古画中可以找到它的样子。李教授让人将北宋画家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上的建筑与“小木作”进行比对。他认真分析了“小木作”一层的斜昂、平昂等构件造型的特点，经对照发现与晋祠圣母殿及献殿的构件造型高度吻合、如出一辙。在他看来，“小木作”与晋祠一定有着直接的联系，应是出自晋祠的珍贵文物，也许在晋祠的土地上，真的曾经存在过这样一座精美的楼阁。

　　几个月后，李乾朗教授凭着记忆复原了晋祠“小木作”，用他特有的绘画风格再现了这座宋代木构模型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