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高

　　美国生态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的自然随笔集《沙乡年鉴》，是随着20世纪中国改革开放，与梭罗的《瓦尔登湖》、卡森的《寂静的春天》、沃德的《只有一个地球》等一批生态文学经典著作涌进中国的，让我们感受到了强烈的生态危机意识。《沙乡年鉴》有力地推动了生态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已经成为世界生态文学的典范之作。正如美国学者苏珊·福莱德所说：“今天，《沙乡年鉴》被认为是自然史文献中的一部经典……人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利奥波德为一代人指出了一种新的自然观和一个用以透视人与自然关系的视角。”我对这本书印象最深的，是它的大地伦理学。

　　18世纪以来，一种非人类中心主义的文化意识开始在世界兴起。一些有自然生态情怀的专家学者、作家、诗人，为了解构人类中心主义者关于人与自然对立的“唯我独尊”的文化思想，回归大自然，回归大地河川，回归自然本身，回归生活本身，提出众多与大自然融于一体的主张与思想。认为自然物种在本质上与人类相同，具有内在的价值，人类应该树立万物平等的生态观念。

　　利奥波德在《沙乡年鉴》中，主张扩大伦理学的边界，认为大地伦理学应该把土地、水、植物和动物包括在内，把它们看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大地。为了确保自然要素在自然状态中持续存在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人类应该赋予动物、植物、土壤、水域和其他自然界的实体以道德权利。他在这本书中写道：“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出现一种伦理观，可以对人与土地以及人与在土地上生长的动物之间的关系进行处理。土地，就好像俄底修斯的女奴一样，只属于一种财富。人与土地之间的基础依然是经济，人们只需要特权，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而要改变人类这种对大自然、土地以及地球进行破坏的经济贪婪与物欲泛滥，必须要确立一种新的“共同体定义”与“共同体本能”。“在由各个彼此影响的部分组成的共同体中，个人是成员之一。”“简单来说，土地伦理是要改变人类在共同体中的角色，从之前的征服者变成为现在平等的一员。它隐含了要尊敬各个成员的意思，也包括了要尊敬这个共同体本身的意思。”

　　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摆脱“人类中心主义”的偏执。树立《沙乡年鉴》所倡导的大地伦理学，放低人的姿态，不再以高高在上的俯视视角去写人间社会和自然万物，而要以融于其中的平视视角去观察与审视人与大自然，摒弃过去固有的主人与附庸、主宰与被主宰的关系，亲近自然、认识大地、了解地球，过一种符合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内心和谐相处的生活。用作家自己的内心感受、情感感受与思想感受，去真正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才是我们最重要、最本质、最自然的写作伦理。

　　我们应该通过自己与大自然无距离的写作，通过文字和情感，唤醒我们的各种感官，观察、触摸和倾听大自然的景象和声音，感知自然万物的痛苦和快乐、忧伤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