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绍民

　　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创造出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故事以来，孙悟空这个人物形象已经问世480多年了。数百年时间里，中国文艺家塑造了浩若星海的典型人物，但鲜少超过孙悟空的影响。

　　无论生活怎样变化、精神需求如何更新，孙悟空的魅力没有发生任何衰变，他的故事常讲常新。他是永远值得讲述的传奇，是令世界凝视的中国文化符号。

　　孙悟空为什么生命力如此蓬勃？这个永不过时的中国文化符号里，藏着怎样永葆新鲜的叙事逻辑？

　　第一，孙悟空承载着中国人对自由的挚爱和向往。中国传统社会，追求的是礼教森严、纲常有序。而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以一个叛逆者和搅局者的姿态横空出世，极大地契合了中国人尽情释放生命的精神追求。

　　他大闹天宫，挑战天庭，体现精神难羁的自由；他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摆脱时空的束缚，体现超越自然的自由；他在三星洞拜菩提祖师为师，获得长生不老之法，体现摆脱生死轮回的生命自由。

　　相比《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事业的不自由、《水浒传》中林冲生活的不自由、《红楼梦》中林黛玉情感的不自由，孙悟空获得了心灵与生命的全面自由。在严酷的现实社会环境中，他上天入地、汪洋恣肆地活着，有趣的灵魂不仅富有力量，而且显得诗意盎然。

　　第二，孙悟空体现着中国人不惧一切敌人的大无畏精神。中华民族精神中，具有不怕牺牲的特别基因，这种精神，更多时候表现为不畏强暴、敢斗顽敌的血性。

　　孙悟空护送唐僧西天取经，关山万重，一路遭遇众多妖怪，无论这些敌人多么凶残强悍，他都没流露出惧怕和退缩之意。

　　他遇到的妖怪很多大有来头。比如黄眉大王是弥勒佛敲磬的童子，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是太上老君看守炼丹炉的童子，黄袍怪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等等。这些妖怪个个法力高强，手中武器甚至超过孙悟空金箍棒的威力。比如银角大王轻念咒语，竟可凭空移来须弥山、峨眉山和泰山，把孙悟空压得“三尸神咋、七窍喷红”，可见战斗力超级骇人。那又怎样？不信邪、不怕鬼、不怕压的孙悟空把妖魔鬼怪全部击败，最终抵达西天圣境。

　　第三，孙悟空反映着中国人以智取胜、以变图存的生存之道。中国文化蕴含智慧之道、变通之道，推崇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中运用智慧和谋略实现理想。我们的先贤早就认识到，鲁莽蛮干，必遭败绩；随机应变，方可成功。这是中国文化辩证思维的醇熟境界。

　　可以施展七十二般变化的孙悟空，运用智慧战胜强敌的例子太多了。如他在车迟国战胜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就不是凭借“实力地位”硬碰硬，而是巧妙运用各种手段，先后变身蜈蚣、狼狗、老鹰，并与各路神仙暗中结成一条战线，让狂妄自大的妖孽显形身死。

　　他智借芭蕉扇过火焰山的故事，更是把机智灵活体现得淋漓尽致。第一次他套近乎借扇，被扇得无影无踪；第二次他就弄颗定风丹含着，但铁扇公主自食其言仍旧拒绝；第三次他变成杯中小虫，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也只借来假扇；第四次他干脆变成牛魔王，最终得到真扇。

　　第四，孙悟空象征着中国人不屈不挠、坚韧不拔的品格。中华民族的生存史和发展史，从来追求积极进取、绝不屈从于命运的摆布，这是民族精神永不消退的底色。信念坚定、九死不悔、百折不挠，是中国人世代传承的优秀品格。

　　在漫长的西天取经过程中，孙悟空遇到过一系列艰难困苦和打击挫折，既有不能很快降服敌人的苦恼，也有被师父唐僧误解驱赶的悲伤，还有猪队友不理解、不配合的失意。但他始终坚守取经信念，凭着在炼丹炉冶炼成的强大意志和毅力，矢志不移，直到取得真经。

　　在遭遇白骨精时，孙悟空宁愿忍受头痛欲裂、甚至被不辨人妖的师父逐出团队，也要坚持打死妖怪，身在花果山的他听到呼唤，仍选择义无反顾拯救师父；遇到假猴王混淆视听，当通过比试武艺、照妖镜测试、观音菩萨念紧箍咒都无法辨别孰真孰假时，孙悟空最终请出如来佛慧眼识妖，显示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中国的孙悟空也是世界的孙悟空。他的故事告诉所有人，只要内心保持对光明和正义的执着追求，就一定能够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