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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留时光 定格美好

——《雪只是让树枝弯曲》的内涵与启示

孟凡通

  这几天,我一直为几位前卫诗人的新作写点评。这些诗紧贴今日生活,用正在进行时的口语,表达越来越碎片化的生活,充斥着当代人的孤独感和破碎感。点评告结,退出文档,我感觉仿佛刚刚经历一场荷重越野,重物解去了,身上便有一种轻松感。躺床上,随手拿起韩润梅诗集《雪只是让树枝弯曲》(长江文艺出版社2024年1月出版),翻页,品读,再翻页,与我几天来评的诗相比,它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景,忽然有一种时空转换的感觉。

  从韩润梅的诗中,几乎感受不到这个科技信息时代的速度感、喧嚣感、碎片感。你看到、听到、触摸的,是《红叶》《雪景》,是《斑鸠》《鸦巢》,是《古老的巷子》和《麻雀在地上啄食》,诗人不是《看云》《听雨》,就是在《割草》《摘棉花》,或在《麦秸垛》下流连,或在《竹篱笆》旁徜徉,或在《寂静的山谷》行走,要不就是摩挲《一个坛子》,端详《父亲的铁锹》……是一位诗人关于过往时光的记忆。韩润梅习惯于从自然、故人、旧物中捡拾记忆,并试图用它挽留住流逝的时光。在执着的挽留中,她构筑起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今日,大自然业已成为城市遥远的背景。人偶尔会到野外去,也不过是倦怠后的一次放松。他可以站在山顶,对空长啸,但也只是一次快意的宣泄,与一杯扎啤下肚后的感觉并没多大区别。如此“回到自然”,与农耕时代天、地、人、神浑然一体的自然生活,是不能同日而语的。韩润梅的诗孜孜以求的,正是人与自然之间的感情维系。一场如期而至的夜雨满足了她的愿望:“雨下了一夜/大地上的一切在和雨交谈……我一晚上做梦/梦见奶奶用瓮接雨/所有的器皿都放到了屋檐下。”(《雨下了一夜》)在奶奶心目中,雨是上天的恩赐。她用瓮、用所有可用的器皿接受这恩赐。她用自己的谦逊,与上天、与大地、与万物,建立起了一种秩序。韩润梅从奶奶行为举止里获得难得的恬静,体味着天人之间的和谐。

  另一首题为《斑鸠》的诗,写了三只“像迟暮老人”的斑鸠,它的家“建在法桐树上/树枝间是应有的虚空”。在书写间,斑鸠的身份悄悄发生改变,它们似乎不再是依枝筑巢的鸟类,而是打量人世的灵物:“它们从缝隙里/打量着不明显的脚印/汽车、落叶和尘世。”斑鸠成了诗人,或者说,诗人化身斑鸠。然而,诗人知趣地退回自身,让它们依然以斑鸠的身份出镜:“它们的鸣叫/与矮树枝上的麻雀呼应/习惯把尾音说得很重。”这些“尾音很重”的发声,又是怎样的诉说?诗人没写。这让我想到泰戈尔的话:“我常常思索,人与动物之间有没有言语,他们心中互相认识的界线在哪里。在太初乐园的单纯的小径,他们的心彼此访问过。他们的亲属关系早被忘却,他们不变的足迹的符号却并没有消失。”韩润梅并不把她的想法硬塞给它们,尽管她读懂了斑鸠。

  从这本诗集中,我看到韩润梅似乎总在大自然中行走,在溪边、在田间、在大地上,“仿佛行走,本身就充满意义/他在平原上,绕着一块麦田走/现在是沿着一条小溪……”甚至在睡梦中,她都在大地上行走,“我看见自己/彻夜走着,思考着,和经过事物/一一道别/沿途,落满叶子”(《一生》)。我想,这本集子中的诗,就是她捡拾的“落叶”吧。

  韩润梅记人状物,似乎都带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伤和幽思。“一个坛子/空着/就那样一直空着//很久了/没有放过任何东西/总应该放点什么//整个晚上/在做饭的空档里/都在想这件事……”(《一个坛子》)坛子是农耕时代的做醋、酿酱、盛物的器皿,曾见证过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在这个批量复制的商业化社会,它被空置是必然的。韩润梅寻思于它,当然不是要让它重新派上用场,也并非要记述它从前的生活故事,而是一种过往的故园的情感记忆,也就是一个人的童年记忆和情感积淀。

  韩润梅的诗中带有一种“乌托邦”色彩。乌托邦是人类永恒的梦幻。它在一定程度反映了人们追求自由、平等、和谐等人类恒久价值的愿望。但是,乌托邦在很大程度上又有虚幻的不切实际的一面,沉湎于乌托邦,会让人对存在不再作穷根究底的追索。话说回来,人总是身在红尘世界,却又向往美丽乌托邦;人向往美丽乌托邦,但他们依然会在红尘世界里赖着不走,甚至可劲儿追逐它。这也许就是人类无可逃避的宿命。既如此,人能够做的,难道不是身在尘埃,心逃尘外?也许,这就是韩润梅诗集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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