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庆东

　　在国家博物馆里，收藏着一件金代玉壶春瓶，瓶身上“榆次县孟家井烧来”的铭文向世人昭示了榆次窑作为历史名窑的过往一斑。据考证，这是目前唯一标明产地的榆次窑产品。瓶高30厘米，白釉黑彩，小撇口，细长颈，瓶形圆润舒展，显示出了榆次窑高超的烧制水平。

　　榆次窑就在今天的迎泽区孟家井村，位于太原市区东山的制高点上，这里曾经是历史上著名的北方窑都。 战争年代，这里对于古城太原起着天然屏障的作用，故相传北宋年间的杨家将曾屯兵于此，屯兵主帅就是杨家将中以勇猛著称的大将孟良，他在此打井取水，村庄因此得名为孟家井村。虽说这村名的由来有几分传奇色彩，但曾经遍布全村的大小水井让孟家井村成了十里八乡最不缺水的地方。至今，村里还保留着昔日的老井遗址，井水依然甘甜爽口。

　　早在唐五代时期，孟家井村的先民们就用老井里甘洌的井水和村里优质的瓷土，烧制出了远近闻名的瓷器，因孟家井村旧属于榆次县，故文献中孟家井窑烧制的瓷器得名为“榆次窑”。也因为早年的榆次县一直归太原府（路）管辖，因此孟家井窑就是太原瓷文化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我国著名的百科全书《永乐大典》就有孟家井窑的记述：“瓷窑在榆次县北六十里孟家井，按《晋阳志》云：窑五十座。”明清的《榆次县志》也有“孟家井有黑白二色器”“天井观在孟家井，其中有佰灵仙翁祠，孟家井三百家业陶者祀”等记载。由此可知，明清时的孟家井村制瓷业是最红火的时候，当地大约有300多户人家继承了祖辈传下来的技艺，50余座瓷窑炉火熊熊，瓷坯如山。除了烧制瓷碗盆盘、瓷塑饰品以外，小到厨房里的酱罐子、盐钵子，大到店铺里的酒坛子、醋瓮子，无一不全。那时，小小的一个孟家井村，就有十几家客栈饭店，每天门前熙熙攘攘，迎接着南来北往的瓷商、小贩；窑口上的马车排成一溜，把烧好的瓷器一车车拉到太原城里的东、西米市；而担着瓷器货筐的挑夫穿梭在乡间的小道上。一时间，孟家井窑的名气火爆，小村庄里的日子过得称心如意，“庄户带买卖，十年九不赖” 。

　　孟家井窑并不仅限于民间瓷器的烧制，这里的产品还打进了神秘的皇宫王府。明代时，太原晋王府里日常生活所需的瓷器及祭祀祖先盛大法事的祭器，均出自于孟家井窑；尤其是烧制的黄澄澄的琉璃瓦、琉璃垂脊兽等，在宫殿的屋脊上金光灿烂、耀人眼目。瓷器兼建材，孟家井窑还是琉璃器的“皇家御供”瓷窑，为皇室王府烧制特供品。

　　其实，早在北宋初年，太原就曾有过官窑。遗憾的是，当年太原周围一带为北汉割据政权统治，宋太祖赵匡胤三下河东，欲灭北汉，但久攻未果。宋太祖的“开国大典”即将来临，评审御窑摆上了皇帝的重要议事日程。大典礼仪上绝对少不了珍贵华丽的瓷器，包括皇府瓷雕、宫廷饰品、国宴器具及礼仪祭器等。各地在申报御窑时，与大宋对立的太原不在评审范围之内，无缘申报，使太原瓷窑与历史上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失之交臂，但太原的瓷器毫不逊色于入围者。

　　与景德镇细瓷形成“反差萌”的是孟家井窑烧制的笨瓷碗。虽然景德镇瓷器名扬天下，可当年捧瓷碗的老太原人还是认可孟家井窑的笨瓷碗。这种碗看上去挺笨，瓷粗且“土”，可端上不烫手，又保温，过去的老太原人端上一大海碗饭，蹲在自个儿家门口边吃边侃，待吃到最后一口，饭还是热乎的；这种碗盛上放野菜的玉米糊糊，或者搅了榆树皮面和杂面的面条，吃起来还有一种乡愁味呢！更奇特的是，咱孟家井窑的笨瓷碗吸附力还强着呢，一般的浑水，倒在孟家井窑的笨瓷碗里，一两分钟就能澄清。如果两个笨瓷碗轮流倒替澄水，那效果就近似于今天的“净水器”过滤功能了。吃汾河水，尤其是吃黄河水的地方，过去就专门要用太原孟家井的笨瓷碗呢。

　　如今，孟家井村的窑火虽然早已熄灭，但村中旮旯儿处散落着的瓷片和窑具都在不停地讲述着“瓷的传说”，记载着老太原底蕴深厚的瓷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