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立智

　　这几年中国电影市场出现了两个系列电影，一是“封神”系列，一是“哪吒”系列，都与古典小说《封神演义》有关，都属于“封神”的衍生剧。今天我们来谈一谈这部小说。

　　《封神演义》产生于明中后期，以其恢宏奇幻的神魔故事、波澜壮阔的伐商画卷，长久地吸引着读者的目光。除文字外，作品内容还以连环画、漫画、戏曲、电视剧、动画、电影甚至游戏等多种形式予以表现。《封神演义》为什么会受到广泛关注呢？

　　首先是它建构了完整的神话体系。小说以商周更替为背景，融入阐教、截教之争，涵盖了人、神、妖三界。据不完全统计，全书的神魔人物总数在440位上下，其中很多都有明确的出身和师承，有特异的神通和法宝，有清晰的事迹和结局，彼此之间都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其次是它刻画了形式多样的仙凡斗争。古代小说中，《西游记》和《封神演义》都是表现神魔斗法的经典作品，从形式上来说，后者的斗法情节甚至更多，有比法宝的，有比法术的，还有比阵法的，层出不穷。可以说，《封神演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渊薮。

　　然而，若就小说而论，直到21世纪初，几乎不存在对封神故事的再创作。西游续书如《续西游记》《后西游记》《西游补》等，不下十余种，何以封神续书一本都无呢？根本原因在于《封神演义》的艺术水准太低。这里围绕纣王来说一下作者塑造人物的水平。

　　对纣王的描写主要集中在第二十八回以前，作者想把纣王刻画成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昏君、暴君，可是看他作恶的情节，令人感受到的不是无道、嗜杀，而是智商堪忧、毫无心肝。最核心的反派人物竟然如此扁平，在美色诱惑下无情又无脑，成了一个为推动结局走向覆灭而存在的工具。受制于这个只会听信谗言、没有思考能力的君王，妲己的妖妃形象，费仲、尤浑的奸臣形象，比干、商容、闻仲的老臣形象，赵启、梅伯的忠臣形象，姜、黄二娘娘的贤后形象，等等，自然都没有办法丰满起来。失败方整体形象单薄，胜利方也就好不到哪里。

　　没有能力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作者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情节刻画上，阐教和截教的斗争如贯珠。可惜作者在这方面也缺少才华，多数情节都是松散且循环往复的。最终只能以增加人物，罗列法术、法宝的手段来吸引读者，整部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自然会低。

　　事物往往是两面的。《封神演义》的艺术水准低，恰恰为今人改编创造了条件。

　　就叙事而言，欲表现灭商封神，只需截取小说中的片段，进行符合今人审美的改编即可，最近的“封神”系列电影就是如此。但如何改编才能产生好的效果呢？对比“封神”系列电影第一部和第二部，可以发现一点端倪。如前所说，纣王形象是整部作品人物形象的基点，只有把他改编好，其他形象才立得起来。《封神第一部》之所以成功，针对纣王的生动刻画正是关键。《封神第二部》之所以没有第一部口碑好，原因就在于将重点放在姬发身上的同时，忘记了纣王这个核心，把一个亡国之君演绎成宠妻狂魔，如何支撑得起灭商的宏大叙事？又如何能让姬发的形象产生质的变化？

　　就人物而言，“哪吒”系列电影是对封神故事做得更大、更好的改编。灭商封神不再是故事框架，而只是叙事背景，编剧只是利用了《封神演义》的神话体系与仙凡斗争，其他都是重新创造，尤其是人物形象。小说中的敖丙被哪吒抽了筋，电影中的敖丙成了哪吒的好友和战友；小说中的申公豹只是个阴险下作的脸谱，在电影中却成了让人同情的有血有肉的角色。哪吒从小我的抗争到大我的奉献，叙事完全不受封神故事的束缚，编剧更容易发挥，自然更容易俘获观众的心。

　　艺术作品对《封神演义》的改编还只是刚刚进入状态，这个方向大有可为。既可以继续表现灭商封神的故事，也可以跳出这个框架，进一步拓宽视野，演绎灭商封神之外的故事。今天的文学人士已经作出不少尝试，如近年来在网络文学平台上连载的《封神演义续传》《再续封神》《封神榜续》《封神演义后传》《封神演义续原集》等网络小说，都是很好的尝试，都可以拿来进行其他形式的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