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曙方 文/摄
黄河从自身走出的大“几”字湾右上角末端折向,渐入晋陕大峡谷奔腾而下,出龙门后自由奔放般继续往南,而后于潼关、风陵渡间一路向东奔流。黄河自内蒙古河口村到河南桃花峪这一段为中游,山西恰好就位于黄河中游柔性双臂的怀抱之中。黄河中游几乎也就是山西西部与南部地界。于中国西高东低呈阶梯状的地势上,黄河跳跃出了波澜壮阔的舞姿。沿途,她挽起了无数支流的手臂,将松软又肥沃的黄土不断搬移,直至沉积成一个又一个广袤平原。沿岸的人们缓缓地趋近她,择河岸而居,随了她的呼吸而呼吸,随了她的歌唱而歌唱,就像儿女依偎着母亲。于是有了母亲黄河与黄河儿女的血缘称谓。
河口村曾设镇,名河口镇,是黄河上游和中游分界点,为著名地理标志。择日,我去探寻黄河中游起始处——河口村,汽车一过河曲黄河大桥就进入内蒙古地界,一幅截然迥异于山西的画面豁然呈现,简单说就是地广人稀。跟着车载导航,我们驶进了河口村,这里房子显然比山西的略低了些,大都是平房,赤红色房顶似乎是统一色调。车子在村委会门口停下来,门楣上悬挂一古旧木牌,上书金色两字“河口”。两边挂许多牌子,其中一块用蒙汉文书写“托克托县旅游度假区综合服务中心河口村民委员会”。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河口村一带被开发为旅游度假区了。巧了,在村办公室见到县里派驻河口村年轻的薛书记,于是邀请他带路。车子出了村子就在土路上颠簸起来,薛书记用手机询问了村里70多岁的金会计,便自信满满地指挥司机向黄河边开去。村庄到河边之间几乎是荒地,车子在距黄河边数百米处停了下来。土路边立着一块约1.6米高的标志,下面为底座,上面那块略小一点,背对黄河一面,白色底座上有黄河走向略图,孤零零一条线,没有参照物,只是起点写有黄河源头“卡日曲”,在“几”字形右上角用红点标示且写有“河口”,在线段终点注明“渤海”。底座上面为长条浅色大石板,镌刻的红色大字倒也醒目“黄河上中游分界点”。其下方还有编号隐约可见,但已无法清晰辨认。
也太简陋了吧?难道这就是地理教科书上的黄河上中游分界处?薛书记再次向金会计打电话确认后,继续带我们去寻找。好在不算远,很快就到,一座汉白玉黄河母亲雕像就矗立在离黄河不足百米处,雕像为斜躺着的母亲与一位趴卧在身边的男童,寓意黄河与她的孩子。薛书记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又四处查看,但周围空荡荡的,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石碑。既然如此,我便绕着雕像底座寻找有没有文字。还好,就在对着黄河的一面,在其底座上发现了镌刻的文字。此时正午,阳光强烈,白石头上镌刻文字又没着色,看不大清楚。司机小周用帽子遮了光才一段段看清。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分界点,看看它长什么样子,看看这里的黄河景观。回眸,黄河苍茫雄浑,缓缓流淌,除了不远处黄河大桥上偶尔行驶的零星车辆外,甚至没有人影。雕像文字为:“黄河,这条孕育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母亲河,流经上游的崇山峻岭之后,在古老的托克托留下了她的雄浑和豪迈。”河口是大黑河注汇入黄河的入口处,可能因此命名,同时也是黄河上游与中游的分界点;这里水面宽阔,气势恢宏,河水自西浩荡而来,又南折晋陕峡谷而去……
托克托人为自己地面上这个被科学家测定的“分界处”而自豪,同时也将令他们最为骄傲的“君子津”典故镌刻于黄河母亲雕像底座。《水经注》载:“皇魏桓帝十一年,西幸榆中,东行代地。洛阳大贾,赍金货随帝后行,夜迷失道,往投津长曰:子封送之。渡河,贾人猝死,津长埋之。其子寻求父丧,发冢举尸,资囊一无所损。其子悉以金与之,津长不受。事闻于帝,帝曰:君子也。即名为其津为君子津。”大意是,北魏时,桓帝西行到榆中,东到代地,洛阳大商人携财货随皇帝后行,夜间迷路,找到津长送他渡黄河,不幸富商途中暴病而亡,津长将其埋葬。富商之子前来寻求父尸放丧,挖掘坟后惊奇发现父亲所携财物无损,于是执意把金子都给津长,津长却坚决不受。桓帝听到此事后说:真君子也!随即将这个渡口封为“君子津”。
何为君子?孔子曰:“主忠信。”即君子要以忠诚信义道德为主。津长子封又何尝不是黄河儿女传统美德的一个美丽缩影。事后查阅文献,原来河口“黄河母亲雕像”即为黄河上游与中游分界碑。至于那个我在雕像西边看到的小分界碑,应该是早于“母亲雕像”的一个简单标志。河口古镇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只有河口村静静地伫立于黄河岸边。这里河面开阔,水势平缓,异常寂静,仿佛正在为晋陕大峡谷的交响徐徐拉开帷幕。河口古镇君子津,曾是连接宁夏、甘肃、内蒙古、山西等地贸易与交流的枢纽。如今,君子津长虽已消逝,但其故事仍然在黄河之岸流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