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妙海
昨日傍晚,下班回到武家庄老年公寓,进门换鞋后,我便一屁股歪在沙发上。毕竟年龄大了些,我帮忙的朋友企业近日工作量又大,回到家,真就懒得动了。
正坐着,忽听老伴在阳台上喊:“快!今天西边的云彩好看了!”
我所居住的武家庄老年公寓,是配合城中村改造为村中老年人提供的福利房。我住的这幢共12层,楼层中间是东西向的走廊,每层南北两侧有20个带厨卫的配套房间。我住9层西端北侧的第2户,楼道两端各有一个大窗户,站在窗前能将窗外风景尽收眼底。由于公寓西边暂无高大建筑,约2公里外的西山仿佛就在眼前。晴好的日子,山上的电线铁塔都看得清清楚楚。差不多,劳累一天的太阳每天都会在此与我们挥挥手,再隐入西山背面。今年夏天,只要西边有云霞,我都会在楼道窗前待上一阵,看看夕阳这位“导演”手下,那天天不同、时时变幻的绚丽风景,还会随手拍几张照片和朋友们交流。
听到老伴的呼声,我一下有了精神,拉开门快步来到楼道尽头。
站到窗前西望,才发现此时西边天际只有一片云。它像一大团烧焦的棉絮,黑乌乌地飘浮在西山顶上,与山顶若即若离。云的南侧,有些仿佛被人撕扯过的碎片,与主体似离却连,也呈墨色。反倒是隐身黑云后的太阳不甘心被遮挡,拼尽全力将西半个天空映得通红——先是靠近云团的地方泛起胭脂般的粉紫,渐往远处晕成石榴红,最边缘处竟洇出淡淡的橘黄,像谁在天际铺开了一幅巨大的渐变绸缎。云朵的边缘因夕阳的装扮,更像被巧手匠人镶上了一条流动的金边,那光芒不是刺眼的亮,而是温润的、带着暖意的,原本不起眼的黑云也因此显得灵气十足,十分招人喜欢。
我伫立在楼道尽头,没急于离开,手机拍照功能一直开着,眼睛却盯着那片云。我知道,云后的太阳正慢慢下坠,会变幻出新的风景。果然,约3分钟后,云朵中间的圆孔突然透出一抹耀眼的亮光——像熔化的金子突然从岩缝中涌出来,又像舞台追光猛地打在天幕上。是下坠的太阳路过圆孔,偷偷向外张望了一下。那道光转瞬即逝,却在黑云上烙下一瞬的亮斑,仿佛天空眨了下金眼睛。它大概没料到,稍远处的楼道里,正有人和它对视。
又等了几分钟,太阳终于从云朵下缘慢慢探出头,先是露出一道弯弯的金边,像被谁咬了一口的金饼,随即一点点舒展,露出整个脸庞。立时霞光四射,金红色的光线像无数支箭,穿透楼道的窗户,在地面织出晃动的光斑。整个楼道都洒满金色,连楼道里的几盆绿萝都像镀了层金箔,叶片上的绒毛都看得分明,盆底的瓷砖缝里都透着亮。已过大暑,刚入伏,正是太阳最毒的季节,即便即将落山的夕阳,依旧炽热无比。那刺目的金光里裹着暖烘烘的热气,扑在脸上像被薄火燎了一下,让我无法直视,只得无奈闭眼。可眼皮上仍跳动着一片红,像有无数小火星在蹦。钻出云朵后,它没有停留,像个调皮的孩子做完鬼脸便跑,瞬间便落入西山背后,只留下透亮的云朵被染成深浅不一的绯红,漫天红霞像被打翻的胭脂盒,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暖香。
我拍下最后一张余晖的照片,对着看不见的夕阳道了声再见,返回屋内。看墙上的表,指针指着7时2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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