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悦

　　在山西自然博物馆中，一块普通的石灰岩被放在展柜中的一角。仔细观察，这块采自于西藏雅鲁藏布江缝合带的石灰岩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螺旋状的纹路，正是䗴科化石。

　　“䗴”这个字的出现，与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李四光息息相关。

　　1920年，李四光带领学生踏勘华北煤田时，发现含煤地层的年代划分存在巨大争议。一种形如纺锤的微体古生物化石成为破题关键——它在西方学界称为“fusulinid”（源自拉丁文“纺锤”），日本学者将其译为“纺锤虫”。但李四光认为此名不妥：这种生物是原生生物，纺锤虫的说法，虽然形象，但称其为虫，无异于是指鹿为马。

　　他联想到中国民间称纺锤为“筳”，遂起名“筳蜗”。在他看来，“筳蜗”这一名既符合原意，也十分形象。

　　䗴是一类灭绝于2.5亿年前的单细胞海洋生物，壳体通常仅米粒大小，形似纺锤。其化石遍布全球，在中国北方的石炭纪、二叠纪地层中十分常见。李四光看中䗴的独特价值：不同种属生存时代明确，是划分地层的“地质时钟”。含煤地层与䗴的生存年代高度重叠，通过鉴定䗴化石，可精准确定煤层地质年代，指导煤炭勘探。

　　1923年，李四光发表《筳蜗鉴定法》，首创䗴科鉴定的十条标准，将定量分析引入化石研究。他提出以“旋脊高度”“隔壁褶皱强度”等指标，取代模糊的文字描述。四年后，在他出版的专著《中国北部之䗴科》中，他在“筳”字左侧加“虫”旁，造出新字“䗴”，取义“筳状之虫”。这本书将华北含煤地层“太原系”细分为本溪系（中石炭世，约3.1亿年前）和山西系（下二叠世，约2.9亿年前）。这一划分平息了国际学界对中国北部煤层年代的长期争论，甚至影响了北美地层研究。

　　“䗴”字诞生于汉字创新的黄金时代。刘半农1918年创“她”字为女性确立文字标识，蔡方荫1953年造“砼”代“混凝土”以利工程速记。李四光的“䗴”字虽专业性强，却成为中国科学家自主命名权的象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