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
国庆长假前，我囤好了充足的货物。
我的这家便利店位于万柏林区，已经开了14年。便利店的智能感应玻璃门，我每天都擦得透亮，收银台的扫码屏亮着暖光，旁边立着自助加热机，保温桶里总温着枣茶，谁渴了就倒一杯；柜台下备着一次性雨衣和鞋套，遇上变天，递过去就用得上。
10月1日，太阳刚刚露头，我就来便利店开门了。最先进便利店的是对上海小夫妻，女的举着手机拍冷链柜里的灌肠，男的凑到导览仪前，手指划着看晋祠的介绍。“老板，这电子讲解得咋弄啊？”男人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南方口音。我走过去，帮他点开“圣母殿侍女像”的片段：“不用下载软件，直接点这个就能看，能看清衣服上的花纹。”说着我从柜台下摸出两包红枣：“阳曲的骏枣，你们尝尝。”女人接过红枣笑了。我说：“你们去晋祠，得自己盯着那‘笑靥如花’的侍女像看——屏幕里再清楚，不如亲眼见着那眼神活泛。”夫妻俩临走前，在自助加热机上热了两盒羊杂，说要当去晋祠路上的早饭，扫码付款时还念叨：“这机子真省心，不用等店员。”
刚送走他们，门又开了，进来一位穿运动服的小伙子，他肩上挎着相机包，手里攥着个快没电的手机。“叔，能借个充电宝不？”他一口东北话，嗓门亮堂。我指了指角落的共享充电宝柜：“扫码就能用，记得还的时候找着网点就行，太原好多地方都能还。”他边借充电宝边问：“汾河景区的骑行道从哪儿进啊？我想下午去骑会儿车。”我拿过笔、找了张纸，给他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小伙子看后点点头并拍了下来，边和我道谢边拿了瓶冰镇汽水：“昨儿在大同看云冈石窟，今儿到太原，没想到便利店还能问路线，比导航还实在——导航光说转弯，没您画得清楚。”临走前，他非要跟我合个影，说要发朋友圈：“太原便利店老板比旅游攻略还靠谱！”
3号那天最热闹，隔壁酒店住满了客人，店里的顾客都排起了队。西安来的阿姨拿着吃了一半的平遥牛肉问：“这能真空包装不？我想带回去给孙子吃，怕路上坏了。”我指了指柜台后的小型真空机：“您稍等，我结完账给您包装。”成都来的小伙子凑过来，指着货架上的“头脑”速食包问：“这是啥啊？听人说太原的头脑很有名。”我跟他解释：“这是速食的，要是想尝正宗的，清和元凌晨5点就开门，我把地址给你存手机里。”他非要跟我学太原话，“闹甚了”“待见”说得怪腔怪调，旁边排队结账的人都笑了，原本有点挤的店，显得更热闹了。我给每个人倒了杯枣茶，看着他们在导览仪前凑着头讨论“先去晋祠还是先去汾河景区”，听着他们说“太原真方便”，心里头比枣茶还暖。
4号清晨，天突然阴了，没过多久就飘起了小雨。我赶紧把一次性雨衣挪到门口显眼处，又在导览仪上添了条“雨天出行提示”——提醒客人双塔寺的台阶滑，汾河景区步道旁有避雨的廊亭。头一个进来的是北京一家人，妈妈把孩子护在伞下，身上的外套湿了半边。“本来想直接去双塔寺，这下只能先躲躲雨。”她搓了搓手说。我搬来凳子让他们坐，递过几张纸巾：“双塔寺雨天看更有味道，塔角的铜铃被雨一打，声儿更清亮，你们等雨小了去，人还少。”孩子凑到导览仪前，指着双塔的图片问：“爷爷，塔上的鸟儿下雨天会躲起来吗？”我笑着点开图片里的塔檐细节：“你看这塔檐下的小窝，小鸟早把家安在那儿了，风雨都吹不着，安全着呢。”妈妈听了说：“您这儿不仅方便，还能听着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儿，比光看攻略强多了。”
雨下了大半天，店里时不时有人进来躲雨。上午来的学历史的姑娘，背着湿漉漉的背包，手里攥着本笔记本，眉头皱着：“本来想去天龙山石窟，这下只能改道去山西博物院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约上票。”我帮她在导览仪上查了博物院的预约情况：“现在还能约上上午11点的，我帮你把预约链接发到微信里，直接点就能约。”她赶紧拿出手机，接过我递的热枣茶：“谢谢您啊，不然我还得在门口排队问工作人员，这雨下的，出门都不方便。”我摆摆手：“都是小事，雨天在博物院里慢慢看，精彩的故事仔细听，比在石窟里顶着雨看舒服多了。”
7号那天，雨还在下，空气里飘着泥土和树叶的清香，客人也渐渐少了。那对上海小夫妻又来了，女人手里提着真空包装的平遥牛肉和几瓶老陈醋，男人拿着从导览仪上拍下的晋祠照片。“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女人递过来一盒糖，“那天在您这儿热羊杂，您还提醒我们晋祠下午人少，省了不少排队时间。我们回去跟朋友说，太原的便利店不仅方便，还特别有人情味。”我接过糖：“下次再来啊，春天来能看汾河的桃花，秋天来能吃阳曲的苹果，不管啥时候来，渴了就进来喝杯枣茶。”
他们走后，我关了导览仪的屏幕，坐在收银台后看着窗外。门前的石板路上，亮闪闪的，感应门偶尔“叮”地响一声，像是还在跟客人打招呼。我摸了摸保温桶，里面的枣茶还温着，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客人们的笑声——有讨论路线的热闹，有躲雨时的闲聊，还有他们说的“太原又方便又亲切”。
我是个老太原，看着这店从早年的小卖部，变成如今能刷脸支付、能查景点、能自助加热的便利店，设备变先进了，可咱太原的待客礼没丢。不是靠多花哨的机器，是自助加热机里热乎的羊杂，是导览仪上标着的“晋祠人少时段”，是客人躲雨时递过去的一杯热枣茶——这些藏在便利背后的温度，才是咱这便利店最实在的样子。
明年国庆，我还在这儿，等着远方的客人们，跟他们说一句：“来了？喝杯枣茶，咱聊聊太原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