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苏李中水上森林景区,一座拱桥横在眼前,三拱半圆与水中倒影相交,合成三个完美的圆。走过如建在轮上的彩虹桥,就见河边泊两叶小船,船上扎起竹架,一群黑乌乌的鸬鹚,脚爪抓住竹竿,屈腿盘蹴,一动不动,似在小憩蓄神。待浅梦醒来,面目凶狠地跃入水底,叼出细鳞肥美的鱼来。
沿木栈道初入林中,忽然从树脚下喷出几柱白雾,林间仿佛泛起了几缕淡淡的忧伤,忧伤化不开,就在林中弥漫开来,浓一处淡一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看不清对白。在这亦真亦幻的异度空间里,游人伴着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一袭袭五彩的披巾,在迷蒙中翻飞。曲终人相见,空中树枝清,冷雾散尽,天色大亮,我才看到高大的水杉直插云霄,整整齐齐地排列成几路纵队,矮矮的二月兰紧贴着地面蓬杂地铺开,间有两三丛油菜花,高低对望,黄蓝斗妍。
沿栈道兜兜转转到了码头,跨上一只竹筏,在前排的竹椅上坐定。船工立于筏尾,撑篙的动作秉承了音乐一般悠扬的风格——缓缓地顺着竹篙向上倒着手,竹篙慢慢插入水中,待篙头顶着河底时,手掌抓住篙顶用力后压,竹筏就缓缓地启动了;接着顺杆向下缓慢倒手,将竹篙抽出水面,再沿竹篙缓慢倒手,顶着河底,用力慢撑……竹筏行驶在了一处浩荡的水面上。船工看起来东张西望漫不经心地撑着篙,竹筏却不偏不倚,准确地驶入了河边一条比竹筏略宽的水道里。
这条水道笔直远去,看不到尽头,每隔一程,又同时向两侧直直伸出弄堂般的小水道,水道横平竖直,构成一个个命运的十字路口,布出了一块块垛田与一条条水道相间的谜局,令人傻傻的分不清,到底是水道分割了大地,还是垛田分割了水域。陷于谜局中的大树,命运随之逆转,逃脱了成材即被砍伐的宿命安排,蝶化为永恒的水上森林美景。一路望过去,两侧的树排成了高墙,树墙倒映在水中,暗黑的水道中心留出一线白光,如走入一条幽深而又寂寥的树巷。偶有小桥横跨过水道,连接起水道两侧垛田上的栈道,人在桥上,船行桥底,“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呀,哎呀招一招手”。
巷子里的居民建巢于树冠上,鸟语杂乱,奏鸣出一幅百鸟朝凤的宏大场面。弄堂深处,不时有树累弯了腰,树冠搭到对岸休息,独木桥自弧。众鸟扇动着翅膀飞离树枝,似在寻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看起来也很高——长期的养尊处优,无需长距离飞行,早就养肥了身驱,此时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刚起飞就又落在不远的枝头,成了摄影爱好者对焦抢拍的目标。
竹筏驶出树巷,驶过又一处宽阔的水域,停靠在了“小九寨”——此处没有了垛田,水杉直接长在水中。一条木栈道曲曲折折地蜿蜒在水面上,我们在大树间穿行,”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树间拉起几道绳索,串起几长串五彩的纸风车,正如顾城的诗——它们被风欺骗,徒劳地追赶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