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花籽,是部队政治处花圃中俗名“步步高”鲜花结的籽,这种花的学名叫“百日草”,菊科草本,官兵们叫它“步步高”,寓意有多好!
乍一看军人吃苦耐劳,勇猛刚毅,一副粗线条的模样,实则粗中有细。军人也讲究美,也有情趣,庭前种花,美化军营,即是一例。记不得当时谁弄来“步步高”的花籽,首长领着机关人员,在房前空地挖土整地,捡去砖石,施上底肥,播撒花籽,在花圃边用砖块埋上路牙,美观简练的两爿花圃就成了。
播下的花籽也很争气,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几场酥雨,它们悄悄拱出泥土,翠嫩的幼芽招人喜欢。接着,它们铆足劲儿往上蹿,我们宿舍的窗户正好对着花圃,感觉是一天一个样。到了花期,红、黄、橙、粉等花色五彩缤纷,单瓣、重瓣、卷叶、皱叶的花朵竞相展蕊。最亮眼的是花一层层往上开,一朵开了,下一朵开在侧枝顶端,比上一朵高,那真是名副其实的“步步高”啊,且端丽不媚,优雅不俗,惹得司令部、后勤处和一些连队的官兵过来观赏,连声夸赞。
“步步高”开在夏秋,花期较长,不必花过多时间侍弄,算得上是粗生耐活的花卉。闲暇时,我们以花作背景照相留影,或在花圃旁摆“龙门阵”,紧张单调的军旅生活得以调剂。秋后,“步步高”逐渐谢了,我们抽空拾掇好枯枝败叶,把花籽采下、收集,到了翌年春日,将花籽再播入梳理过的泥土,开花时照样姹紫嫣红,欣欣向荣。
我退伍那会儿,正值采收“步步高”花籽的时节,我向负责此事的一位干事要了一把花籽,小心翼翼装入行李,权作是老部队的一份纪念。花籽随我从辽南回到中原,与家人团聚,我很快在一所航空工业科研单位报到上班,早起晨跑,叠被齐整,工作不计较做“份外”之事,军人的习惯延续下来,只是那一把花籽总挂在心,寻个地方,让它们生根开花。
工作单位,一色青砖灰瓦的老平房,房够多,墙够厚,树够茂,院够大,家属院只占一个区域。那时各家房前的小空地,允许种点瓜菜,我和家人说了,改种“步步高”。土缺肥,想方设法挖来些黑乎乎的沟渠腐泥,弄得四下腥臭,邻居见状,掩鼻发笑,说还真没见过这样上肥的。整好地,播下花籽,花就长起来了。四邻也有养花的,但种“步步高”,我家独一份。我告诉邻居,种子从部队带回,这是军营之花呢!
囿于地块窄小,花开时,有些单薄稀落,不像在部队那般阵容繁盛,但我已经知足了。一个不很懂养花的人,凭着一腔热忱和对老部队的眷念,带回的花籽生长在水土气温相迥的异地,是值得宽心的事。
我们的生活也像“步步高”般发生巨变,多姿多彩。自从我家搬上新楼,花种不了,就把花籽给了同院住的老王。老王是个转业军人,也是爱花之人,对“步步高”蛮有兴致,经他妙手施理,果然侍弄得“灼灼其华”。后来,老王的儿子光荣参军,临行他给儿子装了一把花籽,带去军营,我明白他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