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看余家兄弟还没来捉鱼,就急匆匆从涵洞口拔了一大把杂草钻进了涵管,那涵管里黑极了,靠肘关节的支撑努力抬起露出水面的头,呼吸着带有浓烈淤泥臭味的浑浊空气,心中充满了恐惧——万一这时候再度泄洪就惨啦!但食欲战胜了恐慌,一边往前爬,一边想着清蒸鲫鱼、油炸鲫鱼、葱焖鲫鱼的色香味,心中充满了对原始“渔利”的渴望。可笑的是,快爬出涵洞口时才突然想到涵管的那一端没有人为我接着网兜……垂头丧气地爬出涵管后发现也不是一无所获,我竟然用杂草推出了一大堆青壳螺蛳。
当母亲知道她体弱多病的小儿子钻涵管捉鱼的事时脸色煞白,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记忆中,那次母亲烧的酱爆螺蛳味道好极了。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有钻涵管的胡思乱想了,但捉鱼的欲望丝毫未减。每年,当汛期高峰,泄洪量大,水来不及下行就会漫出检测井口,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我便在那里寻找捉鱼的良机。一次,我在一个约摸一米见方半米深的水坑里发现一条大鲫鱼,兴奋之余下去捉,然而鱼儿看似佁然不动,俶尔逃遁,往来翕忽,总是捉不住。于是向隔壁章姓邻居请教捉法,他说水太多,滑溜溜的你怎么捉得牢,明天等水快干了再捉。谁知我一回家,就发现他拿了个洋铁面盆把水泼干捉了那条快一斤的大鲫鱼溜回家了。
印象中,儿时捉鱼不知多少次,大多两手空空,只有一次所得不菲。老屋马路对面有一对高姓兄弟也是捉鱼高手,哥哥高才荣是我小学同班同学,他由于家中拮据读书迟,大我4岁。有一年,西湖大汛期,连续几天泄洪,我跟着他们来到状若喇叭的西湖泄洪口终端,高姓兄弟俩在喇叭口底部最狭窄段架起了大网,一人一边于激流中死死抓住撑开渔网的竹竿,并时不时将网住的鱼抛上岸来,我就在上面帮他俩把鱼捡到水桶里。那次捉完鱼已经很晚了,经过我家老屋门口时,哥哥高才荣从水桶里挑出最大的六条鲫鱼让我带回家,听着那活蹦乱跳的鲫鱼一一扔在柏油马路上的啪啪声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人生暮年总是想起儿时捉鱼的往事,想起陆游《跋南城吴氏社仓书楼诗文后》“吝则啬出,贪则渔利”,疑惑“渔利”一语及其由本义而喻义而引申义演变过程中的人间烟火。尤其是那次冒险爬涵管,作为教师的阅读积累让我想到了民国时期四川郫县县立第四小学刘在镕小朋友的一篇作文《春江垂钓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