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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碑藏着的文化密码

唐中才

纯阳宫道符箓碑

纯阳祖师命书符

  太原纯阳宫碑廊内,有一座独特的石碑屹立其中,神秘的碑文与寻常迥异,吸引着游人。抚摸的人多了,碑碣通身泛着圆润的包浆。这就是道符箓碑。

  所谓道符箓碑,是中国道家符箓派用于镇宅驱邪斩妖伏怪的镇物。符箓之说,是中国古代巫术文化的一种延伸,在当今民间尚有遗存。其根源可以追溯到人类早期对自然神力的崇拜,是道家思想的一种展现。道符的本义就是调动神鬼的一种信物,道箓的本意就是道士身份的确认和行使法术的一个凭证。

  这个道符箓碑分为阴阳两面。阳面正中央刻着的似篆非篆、似虫非虫的符号就是一道纯阳祖师命书符。传统的道符也因流派不同而书写之法及蕴含意思各异。从传统的解释来讲,最上面的三点符号代表三清祖师,接下来云(雲)字头(一般人视为雨字头)的符号就是可以驱动鬼神的道士之箓,紧接着是变体的敕令二字。接下来就应该是敕令的正文了。正文的最后有一根细长的尾巴,一说是通天梯,一说是捆鬼绳。总之,知道它是中国历史文化的一部分就行了。以现在的视角去解读,也许可以归为迷信。但在道家看来,这些符箓是上天之炁凝结而成,代表了天意,因而其笔形常呈现云气缭绕的状况,曲折盘旋,别称云书或云符,颇具神秘色彩。

  在碑的右侧有一段肖似赵孟頫楷书的百字短文。这段文字起头曰“盖闻主人身者心也,心所藏者,神也。心神正则正,神佑之,心神邪则邪,神扰之”。体现了道家心正神佑的思想理念。换言之即“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由此可见,书符缘启石碑既有求福祈佑之义,也有劝诫世人行善,秉持正道的意愿。碑文又言“勒石以镇之,藏之宫下”的书符缘碑,可“镇宅驱邪,斩妖伏怪,退厉鬼避瘟神,益眷保家”,希望“人人锤印,虔诚供养”。以愚见,能驱散邪恶,益眷保家的不会是一道符箓,更多的是类似现代心理学中的“自我暗示”,既可对未知的一些恐惧提供精神的支撑,又可通过信仰强化人的道德约束,起到个体自律、匡扶民风的作用。

  碑阴的文字比较有意思,先介绍了作者游历纯阳宫,看到院内有一幢“康熙己未岁郎公匾额纪胜颇悉”的石碑。见其字迹漫漶,于是重新整理文字,刻在了本碑的阴面。这段郎公记记载,郎公从浙江踏访于此,“仰见画阁瑗楼,想必蓬莱之规制。深宫魏阙,依然宇内之洞天”。和道人闲谈中得知,当年铸造吕洞宾像时,屡造不成,忽一日来了一个似痴非痴的乞丐,手持一铜钱投于熔炉内,于是吕洞宾的像就铸造成了。但是,那枚铜钱并没有熔化,而是“冠仙童之额”“甚且阅有余年。此钱自光华奇哉”。我也好奇,特去吕祖像前查看,确实在仙童之额,有一个铜钱样的东西。

  符箓碑的落款为“唐省吾敬笔,田守善经理,樊尔荣撰记”。此三人的名字前有一个道家箓符,推测是其在道家的道箓。另,从窦大夫祠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的《重建乐楼碑记》落款“本村教职历任长子 训导 教谕 应州 学政 樊尔荣 薰沐书丹并撰”,以及符箓碑落款时间为清光绪丙戌年(1886)来分析,这两个樊尔荣应当为同一人,而且籍贯在上兰村一带。

  统观此碑,如同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中国传统文化中宗教、巫术、哲学与民俗的交融共生,既是道教符箓派“云书表意”的实物见证,也是民间“镇宅保家”心理需求的物质投射,更是古人借助象征体系构建精神秩序的文化实践。

  轻轻触摸这温润的包浆石碑,我的心头不仅浸润着历史的质感,更感知到中华文明的精神脉络。它以独特的文物形态,为我打开了一扇窥探古人精神世界的窗口,读懂了中华文明对“善”与“安”的永恒追寻。这或许正是道符箓碑穿越百年光阴,依然能让世人驻足遐思的文化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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