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赵构论米芾书法云:“沉着痛快,如乘骏马,进退裕如……”余以为沉着者,稳重切实而无轻率浮躁之气;痛快者,淋漓酣畅而无板滞枯涩之弊。作书者易于痛快,而难于沉着。李可染从齐白石学画10年,悟得一“慢”字,“慢”则行笔沉涩,力透纸背。
傅青主在“四宁四毋”中提到了“宁直率毋安排”。直率就是率性挥毫,信手写去,不假雕琢。记得在一次同道雅聚上,我率意挥笔,无意于书却有可观之作。其间,有一书友以唐诗索书,为表示重视,我说:“得给你好好写一幅。”说着便一笔一画中规中矩地写来,才书两三行,便大感别扭。此种状态也好像本来谈笑风生时,突然要面对拍摄的镜头,姿态表情不自然起来。书友亦连连说:“写拘谨了,没放开。”等重新换纸,调整好心态后提笔再写,才写出了直率之作。
书法之学习,依我的经验,以一家立骨、以一家立法后,尽可以广开眼界,广收博采,万不可死守一家。倘若对古今某一大家之规范法度依傍过久,则积习愈深,愈难以摆脱,这无疑是自设樊篱,湮没自我。一定要写自己的字,那是用文字符号这种载体去表现自己情感意绪的,它是纯属于自己的,是任何人不可替代的。
一切技术都是手段,不是目的。书法的一切技法、技巧不能为艺术的创造服务,就会变成一种书法手艺。掌握高超书法技巧而缺少创造力的书家,充其量是书法手艺人;反之,“有性无功,神采不实”。纵然作者天资聪颖、才华横溢,若笔下无坚实的基本功,点如秋叶、线似僵蛇,满纸纤弱衰靡之气,作品也难臻上乘。
友人有一闲章,曰“古人为宾我为主”,印文我很欣赏。古之名碑名帖、书坛大家,只是为建造我的书法殿堂而服务的。我对名碑名帖、书坛大家绝不盲目崇拜,当我对之失去新鲜感、其对我失去吸引力时,我就“移情别恋”,另觅“新欢”。可以说我在学习书法上经常是“厌旧喜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