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过程是限制一个作家野心的过程,节俭你膨胀的写作欲望,从内部出发,而不是从外部出发。一个作家总是滔滔不绝地想去表达,想让人看到他是个庞然大物,最后看到的是一个充气人,看到你的浮肿虚胖。《变形记》是让自己变小,小到一只甲虫,但这只甲虫比许多巨兽更有力量。
好的作家都有这样的一种能力,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的能力。还有一种能力,就是四两拨千斤的能力。法国作家皮埃尔说过这样一句话:写作就是把庸常的深渊变成神话的巅峰。
伤口和作品
文学的成长惊心动魄,要在滚水里、咸水里、脏水里浸泡。强大自己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有的人霸气外露,有的人很会收敛,像谦谦君子,从不臧否他人,但他的内心如何狂妄,我们不去管他。当他真正地出现了,总是会谦逊的。因为,他知道他站住了。作为一个事实,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他那时候的谦逊是真的,他已经知道,他可以做得更好,因为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知道了路,他走到了黎明的原野,花香满地,清风拂面。就算是一个人,他能孤独地享受这一切,该是何等的美好和惬意。这个过程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漫长。对我,是太过漫长了,漫长得像煎熬。慢慢地,你把文学当作你身体的一部分,仿佛伤口的愈合——伤口和作品在五笔录入法里是同一个代码。也就是说,你写一部作品,就是在往自己身上捅一刀。因此我说,文学可能是一种基因,鲜花和坟墓共存,鲁迅先生在《过客》中写过,有人在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上跋涉,血都流干了,恨不得喝别人的血止渴。有人看到的是鲜花,有人看到的却是坟墓。但是对于基因,前方是什么完全可以忽略,鲜花也好,坟墓也罢。大马哈鱼游向出生的地方产卵,明知是死,你能够阻挡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