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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记忆

特殊的军功章

  安小花

  “高根友,你中弹了,赶紧撤……”

  高根友正准备举着枪向前冲,突然整个身体被凌空架起,快速朝后方撤离。身后是不绝于耳的枪炮声,以及不断倒下的战友的身体。“风格梁还没拿下,我不能撤。”高根友红着眼眶说。可战友没给他继续拼命的机会。

  “难道当时子弹射进身体时,您没感觉到疼吗?”我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子弹,是弹片。当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脑袋一股灼热,可压根没以为是弹片进了脑袋。等被战友带出去老远,才感觉到脑袋像被活生生撕开般的疼。血顺着额头流向脸颊,再到整个身体。”

  92岁的高根友老人,躺在病床上,声音很虚弱。必须贴得很近,才能听清他的话。与他说话时,也必须抬高嗓门,一句话重复好几遍。

  老人半仰起身体,指了指头上的伤疤说,就是这里。那一大块伤疤,触目惊心。

  战场上条件简陋,根本没办法取出弹片,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包扎处理。

  那段日子,高根友经常头疼得夜不能寐。害怕被领导发现后不让他继续上战场,他只能咬着毛巾一次次忍耐。有几次,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湿。

  第二天醒来,大家看到满头大汗的高根友,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打趣道:“我们晚上都冷得发抖,你咋就火气这么旺。”高根友笑笑说:“我年轻嘛。”

  那是1948年10月,高根友所在的西北野战军第七纵队,在华北军区第1兵团指挥下,由清源东渡汾河参加太原战役。他头上的弹片,就是在攻占城东北高地风格梁时留下的。彼时,年仅16岁的他,入伍才刚一年多。

  “那你后来再回想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后怕?”我擦擦眼泪问。

  “想过,如果当时弹片插入脑干,或者胸膛,那我肯定没命了。死我其实不怕,就是觉得牛驼寨还没拿下,太原还没解放,现在死,心有不甘。”老人目光如炬。

  经过7个昼夜的激烈战斗,解放军成功占领了风格梁的全部防御工事,从而为主力部队扫清了太原北线的一大障碍。与此同时,高根友所在部队再次接到命令,攻打坐落在东山西麓顶端的牛驼寨。这与高根友头部受伤仅隔了半个月。

  原本排长安排高根友做后勤,可高根友执意要参战。就这样,他带着那些残留在身体里的弹片,再次冲上战场。

  牛驼寨地形狭窄,山峰叠起,周围暗堡火力点密布,典型的易守难攻。

  高根友所在的第七纵队,由小店北经榆次秘密向太原城东北移动,侦察掌握了敌人在牛驼寨阵地的防御情况后,从隐蔽的小路接近牛驼寨阵地。敌人认为牛驼寨阵地要比风格梁坚固很多,况且守备兵力多、火力强。所以根本没有预料到解放军会突然夜袭,而且动作勇猛迅速。经过一个夜晚的激烈战斗,解放军攻占了除主阵地庙碉外的其他阵地。

  次日,敌军在炮火和飞机的掩护下连续组织反扑,并发射毒气弹。碉堡后面还集中了敌人最后的上千精锐和以日本人为骨干的第十总队。经过连续反扑和数次冲锋,牛驼寨依旧久攻不下。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顷刻间倒在自己脚下,高根友心里非常愤怒。他双目怒睁,语气坚定地说:“排长,我愿意做前锋,掩护爆破手去炸碉堡。”

  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突破重重障碍,逼近目标地。此时弹尽粮绝的高根友,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扔出去,掩护爆破手突出重围,自己与剩余两个日本兵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一个日本兵倒在瘦小的高根友的拳头下,而高根友的拳头,也因此血肉模糊。这时,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紧接着一颗炸弹从天而降,在高根友身边爆炸。高根友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血从他的腹部一直流到大腿。而刚刚那个日本兵,突然从地上爬起,举着刺刀朝高根友冲来。此时的高根友根本顾不得疼痛,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敌人的刺刀夺下,忍着身体传来的巨大疼痛,将刀刺入日本兵的胸膛。

  爆破手在高根友的掩护下顺利完成任务,而受伤严重的高根友,却倒在血泊中。不绝于耳的枪炮声和战友的呼喊声逐渐变弱。

  高根友被紧急转往后方医院接受治疗。经过数次手术,左腿与腹部的弹片全部取出。可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头部的弹片留在他的身体里。每到阴天下雨,伤口像被无数蚂蚁啃咬一样疼。这种疼痛,一直延续至今。

  历经20多天的浴血奋战,动用两千多斤炸药,牛驼寨终于被解放军攻下。而解放军也为此付出巨大牺牲,1.6万余名战士,永远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1949年4月24日,历时6个多月的太原战役结束。我军歼敌13.5万余人,结束了阎锡山对山西的统治。太原战役是解放战争时期历时最长、参战人员最多、战斗最激烈、伤亡最惨重的城市攻坚战。

  而今回想那段峥嵘岁月,躺在病床上的高根友老人,依旧壮志满怀。我提出想看看老人胸口与左腿的伤疤。老人缓缓将衣服掀起,那道伤疤几乎从胸口纵向贯穿到了肚脐,触目惊心。老人又将裤管轻轻撸起,整个凹陷下去的膝盖上面,布满沟沟壑壑。

  我无法想象,他是怎样顶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带着残留在身体里的弹片,继续参加后面的战争的。

  老人放下衣服说:“当兵哪有不受伤的,我能一次次死里逃生,活到今天,见证祖国的强大,已经足够幸运了。”说这话时,他虽然是笑着的,可眼睛里却有泪光在涌动。

  从解放忻县、解放太原,到征战大西北,再到后来的抗美援朝,每一次战役,高根友身上都会多几处伤疤。而这些伤疤,都是他身上特殊的军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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