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兰,1948年生,山西永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创作员。曾任山西省文联副主席、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运城市文联主席、运城市作家协会主席。主要从事小说、散文创作,出版有短篇小说集《楼铃叮当的季节》、长篇小说《送葬》、小说散文集《无悔选择》、长篇文化散文《大唐蒲东》《不朽关公》、传记文学《关羽传》、长篇报告文学《中国农民原贵生》(合作)、散文随笔集《艺术是生命的支撑》、文化专著《世纪之问与时代回答》等多部,曾三次获赵树理文学奖。
50年岁月如影飘忽,忽深忽浅,忽近忽远。当真的要捕获一些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能留下影像的只有文学,文学伴随他深深浅浅的步履,也伴随他所有的欢乐和疼痛。
我们都是这样的吧,用文字与生活达成和解,勾连起人生对等的方程式。
很多年前,他从西安来,离开那个繁华了千年的都市,踏上归家的路途。许多事都是命中注定,只是我们在起初的时候窥不到命运的玄机。西安的檀板悠扬跟着他,人生的真相也跟着他,3岁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懵懂着,唱着蒲州梆子的旋律,唇红齿白,模样儿翩跹,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年后,自己会写一本《送葬》(北岳文艺出版社),写下自己不可描述的路径和心境。
50年间,他遇到了关羽。他站在解州关帝庙,仰望着这个由人而神而圣的奇迹,想获得一些神谕。之后,又踏着关羽的足迹,一路回返到三国去,涿郡、许昌、荆州、洛阳……他在全国的经纬线间寻找关羽,那些关帝庙他都去过,庙里的大神都曾让他弯膝祭拜,那些零星的神思都曾给他以启示,慢慢地,他写出一本《不朽关公》(作家出版社),他用这样的情感和文思给这位枣面长髯的大神献祭。这是一次与人的对话,廓清了传说中神的迷雾,与真实的从解州出走、写出一生传奇的人的对话,到最后,要说一句:关公,与我们同在,关公,不朽。
50年间,不管任职哪里,他都心恋蒲州山河。普救寺前,他为倒塌的寺庙呼吁过;鹳雀楼下,他为逝去的王之涣鸣过不平;蒲津渡畔,他为唐代大铁牛起出世之宏愿;五老峰下,他为唐时旧景感叹连连……于是那些人文的、自然的、历史的盛景,都在他手里不同程度地复活。他把自己关在阁楼上,与世隔绝几个月,著就一本《大唐蒲东》(山西人民出版社)。蒲州的大唐风华一面世,便获青眼无数,走上高考试卷,走上河东人的案头,走上文化散文的锦绣之路,也走上领奖台。很多很多年过去,都未减损朱颜。这是他一生的爱与痛啊,也是他最后的落脚地。他带着《大唐蒲东》的中华审美,奠蒲州千年文明,也奠50年之文学地位,静悄悄地落在他的文学和身体的双重故乡。
这50年,与文化相始终,为废墟感叹,为传承担忧。他会拉会说会唱会写,所有的经历都兑换成文字,藏在心间,落在纸上,把幽怨抚摸成平和,把荆棘软化成温柔,到最后想以对《红楼梦》的释读为文学句号,沉沉地留一个链接文学文化文脉的可资后人所用的“字典”,不知哪日心愿才可达成,过程是丰满的。
这50年,形式上做过河东文学的掌门人,虽然时间也就短短的十几年,但他是用一生来做河东文学的守望者的。他欢迎一切文士进来,初习者可培养,送上期望;有才华者重点培养,送出河东;更有资质者,给他们插上翅膀,送他们去更广阔的天地里翱翔,恨不得每个人都比他强。他从不标榜自己,要从很多个人的口里才能得知,他给好多人调过工作,争取过权利,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却从不为自己和家人的事去求人。他不求回报,只愿意看到刊物上有河东人的名字,只愿意文学前沿有河东人的声音。只要有他在,河东文学就有定盘星,就有镇定剂。那个门,他守住了,到他渐渐隐退到尧王台下时,河东文学茁壮成长,他也看见了忧患,他把忧患搁在心上,嘱托那些接棒者,一定继续守好这扇门啊,不然,他死都不瞑目。
把河东文学的责任看得比自己的文字重要,这是他的《无悔选择》(中国文联出版社)。河东之地,本就是五千年文明的辉光闪烁,周秦汉唐辽金宋元明清民国,从来就没有断过文脉的辉煌跌宕,中条山巍峨,黄河风涛尽显,这里早已铸就文脉之地源,一代有一代之兴衰,又怎能在自己的时代低落?因此,他也著也述,又尽力为一地之脉鸣锣开道,也保驾护航。殚精竭虑,青丝变华发,当年那个精神小伙也渐至步履迟缓,耗尽了才华,也耗尽了时间。
谁会记得他的文化文学之叹呢?他都咽回了唇齿间,守着他心中的蒲州城,甘愿沉寂。但我要说,文学会记得,后来人会记得,蒲州山河会记得,河东大地会记得。
五十年文学山河,几百里河东家园。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