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清明了。在我的家乡晋源地区,将清明前一日称作“圪夹日”,而将清明前二日称作“一百五”。
如果追根溯源,家乡的“一百五”,应该源自一个远比清明节发源早、说道多,且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在山西民间更加普遍而隆重的节日——寒食。从一些典籍的记载中,似乎都可见端倪。南朝梁宗懔在其《荆楚岁时记》中即云:“去冬节一百五日……谓之寒食,禁火三日。”在汉末曹操发布的《明罚令》中也提到:“闻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冬至后百有五日,皆绝火寒食。”东晋人陆翙所著《邺中记》也记载:“俗冬至后百五日,为介子推断火冷食三日。”以上说法,似乎都是以上年冬至为准,说冬至后的第一百零五日为寒食。地方史学者刘大鹏先生在其日记中也多次记道:“清明前一日为寒食节,吾乡以前二日为寒食节……”这样,“寒食”“清明前两日”“一百五”三个日子便很自然地合而为一了。
我曾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发现在百年之内,冬至后第一百零五日,或是清明当天,或是后一日、后两日,唯独没有一年是前二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传说寒食节起源于春秋,是为纪念介子推。关于寒食节起源于介子推在介休绵山被焚的记载,最早见于西汉桓谭《新论·卷十一·离事》。到唐时,清明作为一个节日在民间已被广泛接受。由于清明和寒食这两个日子屡有冲突,为有所区别,有些地方便将寒食节固定在了清明前两日(有些地方是前一日)。但由于习惯使然,仍有人将其称作“一百五”。然而,寒食和清明这两个日子还是离得太近了,经多年演变后,清明节在民间的分量越来越重,而寒食节,却慢慢地很少有人提及了。然而,那个“一百五”,却与“圪夹日”一样,在有些地区,如我的家乡,作为清明节的一个附属日子,被保留下来了。
在晋源地区,不仅节日的名称变了,而且节俗的内容(寒食节的节俗主要是禁火、冷食)也变了。这一天,当地的主要习俗是“上新坟”。刘大鹏先生在1915年2月20日的日记中即写道:“本月二十二日为清明节……吾乡以前二日为一百五,有新丧三年者即于一百五上坟祭烧。”境内此俗至今未变。家中有老人新丧者,家人三年内必于“一百五”这天上坟(顺便即将旧坟也祭扫了)。由于是新丧,这三年的祭扫比常年的清明要隆重得多。不仅丧者的直系晚辈,包括出嫁的女儿、孙女要全部参与,一些近本家、近亲属的晚辈也要参与。当然祭品也格外丰盛一些,祭扫后全体参与者会聚餐一顿。上新坟时,境内讲究剪的纸钱不能成串,必须是散钱。若有些人家需迁葬老坟,也会选在此日进行。
除此以外,“一百五”在境内有些村还被称作是“挖窟窟”的日子。其意有二:一是女孩子们可选在这天打耳朵眼,以穿吊耳环耳坠,据说在这天打耳朵眼不会发炎;二是在这一天“安茅子(即挖坑安放茅瓮)”。旧日,农村起房盖屋只要择吉日即可开工,唯独安茅子须在“一百五”这一天才能进行。如果恰逢这一天有各种原因不能进行,也要先供献一番,并象征性地在安茅瓮处挖两锹,日后就可以随时进行了(境内金胜一带是在“圪夹日”,即清明前一日“安茅子”,足见十里乡俗不一般)。同样,如果有人准备在年内拆旧房盖新房,也须在这一天将旧房拆几块砖以示动工。其后哪一天开拆,就无顾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