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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借晋泉抒大志

​鲁立智

难老泉声 李夜冰 作

  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被称为圣贤之人有很多。若要问哪一位能得到广泛的推崇,我以为是北宋的范仲淹。与他同朝的名臣富弼叹其为“真圣人”。朱熹称他是“天地间气,第一流人物”。元好问说他“求之千百年间,盖不一二见”。毛泽东同志更是明确指出:“中国历史上,不乏建功立业之人,也不乏以思想品行影响后世之人……但二者兼有,即‘办事兼传教之人’,历史上只有两位,即宋代的范仲淹和清代的曾国藩。”

  范仲淹何以能得到世人如此高的赞誉呢?从一篇写太原的诗作中,可以看到范仲淹的高度。

  北宋庆历三年(1043),范仲淹因在西陲建立军功,被任命为参知政事(等同于副宰相),随即他便拉开了改革弊政的序幕。受利益集团的攻击,庆历新政举步维艰。至次年六月,因西夏再起边事,范仲淹主动提出辞去参知政事,希望到边关专心于边事。他在奏折上说:

  今防秋事近,愿赐罢臣参政,知边上一郡,带安抚之名,足以照管边事,乞更不带招讨、都部署职任。

  世人皆欲得大官,范仲淹偏偏辞大官。世人皆欲职衔多,范仲淹偏偏要减少本有的职任。清代全祖望称范仲淹“一生粹然无疵”,功名面前能有如此态度,其德行又怎会有瑕疵!就这样,在朝一年的范仲淹当了陕西河东宣抚使。

  从北宋庆历四年(1044)八月宣抚河东,至庆历五年(1045)正月罢参知政事,出知邠州,范仲淹走遍了山西的大部分地区,做了大量的军事、民生工作。在太原期间,他游历了晋祠,写下著名的《题晋祠》一诗。诗曰:

  神哉叔虞庙,地胜出佳泉。

  一源甚澄澈,数步忽潺湲。

  此异孰可穷,观者增恭虔。

  锦鳞无敢钓,长生同水仙。

  千家溉禾稻,满目江乡田。

  我来动所思,致主愧前贤。

  大道果能行,时雨宜不愆。

  皆如晋祠下,生民无旱年。

  晋祠是周武王次子唐叔虞的祠庙,叔虞是著名典故“桐叶封弟”中周成王的弟弟。这里历来被奉为“三晋第一名胜”,范仲淹来到这儿,首先面对的是它悠久的历史,所以感慨便从晋国始祖开始。他强调,人杰所以地胜,地胜因而泉嘉。

  晋祠泉水包括难老、鱼沼、善利三股,以难老泉流量最大,为晋祠泉水的主源。范仲淹随即刻画起晋祠的泉水。泉眼处是一泓澄净的水面,没走几步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对此,他用了一个“异”字表达自己的观感。这有什么特别的呢?拿别的诗作来比较一下就晓得了。“泉眼无声惜细流”,这是一般的泉水,一个“惜”字、一个“细”字体现了水量之小。但晋祠泉水不是这样,《晋祠志》载:“其水如从瓮底漏出,涌流若沸,色碧如玉。”因水量丰沛,所以泉眼处形成了深潭,正因为水深所以水面才会澄静。令范仲淹感到奇异的,正是晋祠泉水水量的丰沛。

  此外,他还用“恭虔”表达自己对泉水的态度,进一步地,他又用“锦鳞”两句表现这个态度。这又是为什么呢?答案在后几句中。水量丰沛,能灌溉良田,使苦寒干旱之地如同富饶的江南一般,晋祠泉水如此利国利民,我又如何不对它恭敬虔诚呢?景物刻画至此,自然而然地转到情感的抒发上。于是他说,我本想辅佐天子,使其成为圣明之主,但和前贤相比,我感到非常惭愧,因为大道未能行于天下,即我的改革没有成功。如果改革成功,大道能行,自然会时雨适至,不误农时。到那时,天下的百姓都会像晋祠泉水惠泽下的百姓一样,不受天旱之苦。诗读至此处,我们才明白,范仲淹来晋祠并不是为了游赏,而是在大旱之年考察农田水利。

  析读此诗,我们能些许感受到范仲淹的高度。当小人充斥朝堂的时候,他选择主动离开,因为他知道人生的意义绝不在于拿自己的清白与他人的污秽一较高下。他清楚自己品格的高贵,却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反而为自己无法作出更大的贡献而愧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光明正大,疏畅洞达,除了范仲淹,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从文学的角度讲,太原很幸运,因为它与这样一位圣贤产生了交集。晋祠的泉水很幸运,因为在它面前,这样一位圣贤也要自愧弗如。范仲淹赋予了它利国利民的属性,为它涂抹了一层行求无愧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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