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集成

　　在晋北的保德、五寨等地，有一种淳朴的风俗，叫作“打平伙”。

　　秋后明月当空的夜晚，或是平日阴雨连绵的日子，人们闲着没事，就会走家串户，结伴拉伙，打扑克、下象棋、侃闲话，或讲故事、唱北路梆子。这时，若是有一人提出：“咱们打一回平伙吧！”屋子里就会立刻响起大家的附和声。马上就会有一个嘴快腿勤的人说：“我去办。”他走到村里养羊的家户，迅速拍板成交，不大工夫就会拉来一只又肥又大的绵羊或山羊。大家七手八脚，肥羊一会儿工夫就宰杀完毕，把羊肉切成小块，放在锅里“咕嘟咕嘟”煮起来，羊肉煮至半熟时，加葱、姜、花椒、胡椒、辣椒等调料，再用文火炖煮至软烂。

　　买羊钱怎样付呢？把羊价按在场的人数平均分摊，每人出一份钱。不参加的人，这时候一般会自行离开，但那样做会被大家小瞧的。也有嗅到肉香或听到喧闹声赶来的人。愿者有份，凡进屋不走的都摊一份钱。钱收齐后，羊肉也差不多熟了。大家就围着锅，吃手抓羊肉，在肉香四溢的屋子里，继续兴致勃勃地打牌、下棋、侃闲话。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里，人们会忘却旧日的恩怨，亲密无间，自由交流。会有人因为吃得少了点而口出怨言吗？不会的，谁要是说出这类的话，大家就说他不谙世事，不懂情理。要是一只羊不够吃怎么办？只要心里愉快，吃得高兴，可按规矩再煮一只羊，有时候从傍晚吃到第二天凌晨，仍然余兴未尽。

　　这种大家摊钱、伙吃熟羊、就锅抓肉、不拘小节的吃法，正是黄土高原的风格。它既像原始人狩猎归来聚火而餐的遗风，又类似与此地毗连的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饮食特征。恐怕这正是“打平伙”这一习俗形成的重要原因。难怪不但晋西北，山西、陕西、内蒙古交界的广大地区都有这种习俗。

　　“打平伙”的意义，一是巩固友谊，增进了解；二是解开疙瘩，调解纠纷，某人与某人闹了意见，借“打平伙”凑在一起，大家帮助他们评论是非，重归于好；三是共商大事、同舟共济，村里有什么要办的事情，或是谁家遇到了困难，大家都会借此聚在一起出主意、想办法，齐心合力把事情办好。晋北的人颇有股豪爽之气，议定的事情，说干就干，吃完羊肉，嘴一擦就开始了，谁也不会中途溜走。否则，大家会说他不讲义气，不能同甘共苦，下次打平伙就可能没他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