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从13岁种地，当了17年农民，深知传统农耕时代，春耕播种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环节，也深知每年春天准确掌握节令，适时播种是一个农民的基本功。

　　目前，农村又到了春耕的大忙季节了。我突然想起“蛰气”这个词，想起了那年春天在田里看到的浩浩荡荡的“蛰气”。

　　什么是“蛰气”呢？这就得先从什么是蛰，和惊蛰这个节令说起。

　　所谓“蛰”，是指如熊、獾、刺猬等动物以及许多昆虫的冬眠，每年入冬后，大地封冻，它们便藏入地下不吃不动，等到来年大地解冻春暖花开后再复苏的过程。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四个节令惊蛰，则是指严冬过后太阳回归，地气变暖，这些冬眠的动物到了醒来的时候了。蛰气一词在辞典中的解释，是指“冬季闭塞之气”，而在太原地区农民们的观念中，是指天气变暖，大地解冻的时候，从地下往上蒸腾的气流。

　　我们村地处太原城南的“府南川”北端，地势平坦，地板子又宽，上世纪60年代农村还是集体化时代，下地劳动时，一个生产队的人都在一起干活儿，春耕时期的农活儿是平整土地、打坷垃、刮畔子、搂茬子等。

　　那年春天一个暖洋洋的上午，我们一拨人受队长的分配，在一个叫作南短畛的地里搂茬子。所谓搂茬子，就是在秋耕过的地里把上年庄稼留下的根茬用耙子从地里刨出来，抖掉土，堆到一块儿烧掉，以便于当年下种。搂茬子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你认真，肯出力就行。由于我是新社员，对什么也觉得新鲜。到了半上午工间休息的时候，人们都坐在北边地头的渠堰根上，或者下地头棋，或者捣楔话。我呢，则往南面的地里眊瞭着，看那些被点着的茬子堆上的余烬着完了没有，如果没有着完，我就再过去抖搂抖搂，让它们都烧成灰，以免留下茬子垞儿影响春天下种和夏天的锄地。

　　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现象：在红红的太阳下，那片赤裸的黄土地远处，竟然丝丝缕缕地往上冒气，那气息既清清楚楚地存在，又隐隐约约地不可捉摸。看到前面的那一堆茬子灰烬处有它的影子，可到了那一堆灰烬跟前时，又看不到它的存在，它又在更远的地方出现了。看着这空旷的黄土地上的神秘气息，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大惊小怪地对休息中的大人们说：“快看，快看，地里冒气嘞！”邻居计虎伯笑着对我说：“小鬼，甚也不知道哇。唔就是‘蛰气’。每年惊蛰过后，地里都是这的。多动弹上几年你就不日怪咧。”

　　后来我也确实就不日怪了，因为每年春天在地里劳动时，都能看到“蛰气”。但是久而久之，我却摸到了“蛰气”的一些规律和特点。即它只在惊蛰和春分这段时间出现，只有在秋耕过的裸露着黄土的田野里才能看到。

　　现在，正是蛰气旺盛的时候。你如果有好奇心，在太阳好的时候，到城南郊外，找一块裸露的黄土地，坐在北边，逆光细瞅，就会看到清楚而隐约、明白而神秘的“蛰气”。 每年“蛰气”上来的时候，春耕大忙季节就到来了。

　　在太原城南的农民口中，“蛰气”的“蛰”字，不读为“zhé”读为“zí”，是“蛰”字的古音。

　　“六土谣”

　　近日，笔者在与乡村父老闲谈中，听到了西温庄村一位叫作郝梅生的老农哼唱的“六土谣”，觉得很有意思，便记下来放在这里与大家分享。

　　全文是这样的：“犁耩死土，耙扫活土；耧寻湿土，砘打干土；多上粪土，少贪地土。”

　　下面就我所能，逐句进行解读。 “犁耩死土，耙扫活土”，这两句讲的是农田里最重要的农具犁和耙的作用。种过庄稼的农田，经过雨淋和水浇之后，就会板结成为僵硬的“死土”，要想再种庄稼，就得用犁把死土翻成疏松的活土。犁把板结的死土翻成活土后，一是有犁沟，不平整；二是有较大的土坷垃，影响播种。这时就需要耙儿来帮忙了。两头牲畜拉上耙儿往前走，人站在耙儿上重心在两只脚上左右移动，耙儿就在耩过的活土上来回“扫”起来了。耙过的地既松软，又平整，就能用耧儿下种了。

　　“耧寻湿土，砘打干土”，这两句讲得是耧儿和砘子这两种配套农具的工作方式和使用时机。把土地翻松耙平之后，就可以用耧儿下种了。不管是什么庄稼的种子，只有种在湿土中，才能萌动发芽，若种在干土中，那就瞎砍了。因此，村里摇耧儿的大把式们双手握住耧把儿，一定要掌握好深浅，要让耧铧子挑超湿土来，种子才能落在湿土上。因此，耧寻湿土是摇耧种地时一定要把握的原则。砘子是和耧配套的农具，因为庄稼的种子对土地的要求是既不能太坚硬，也不能太疏松。太疏松了容易被风吹干，不利于保墒，也不利于庄稼扎根。因此，用耧儿播种后，还得在适当的时机用砘子把田垄里的虚土压实。但是刚下种的地如果湿气大，砘子的石头籽儿一压，就又板结了，种子即便发了芽也顶不破地皮。因此，得等到田垄里土干了以后，才能打砘子。砘打干土，时机十分难掌握，如果晚了，干土层太厚了，也就把种子晾在干土里了，因此得多跑腿，勤观察，才能掌握好时机。

　　“多上粪土，少贪地土”。这两句则是先民们多年形成的集约经营理念，到现在也不落后。“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这些谚语都说明了肥料对农作物的重要性，可以说多上粪是种地的一个秘诀。但是，过去人口少土地多，加之没有耕作机具、运输工具和化学肥料，农田的产量很低。如果盲目扩大耕作面积，把有限的肥料撒了胡椒面，那单位面积产量就更低了，不划算。那时人们就认识到这个道理，开始实行轮作制。学会了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少量的田里，提高单位面积产量，获取最佳效益。把另一部分土地空出来深耕后获取太阳能量，畜养地力，让其第二年多打粮食，从而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