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面切条
王安芬
说起夏天的美食,我家人最爱吃的是莜面切条,它在我们徐沟人眼里,既是一盘菜也是一碗饭。
记得小时候,故乡徐沟每到夏天就有挑担走街串巷卖切条的,街坊四邻都愿意买人家的切条,至今我仍然记得那吆喝声:“吃来吧,打凉败火的莜面切条,卖切条的过来了!吃来吧!”听到这熟悉的吆喝,人们纷纷拿着大碗从家出来,挑担的麻利地放下沉甸甸的担子,解下两个笸箩,架起案板,从笸箩里的湿布包中取出一张张蒸好的莜面薄饼,两面抹上油,顺手一卷,就这样“咚咚咚”几下就切成条状,往你的碗里一抖,然后熟练地拿出早已备好的黄瓜用擦子擦几下,依次加入调料,一股醋香味、蒜香味、芥末油、芝麻酱、香油味儿齐活了,这一碗冒尖的切条就这样被我们端回家,成了餐桌上最受欢迎的美食。
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的生活总是贫苦,7个孩子的家全靠父亲一人当小学教师微薄的收入养家,奶奶和母亲养点鸡鸭贴补家用,我们姐弟三人上学是沾了教师子女免学费的光。记得我高小毕业了,我家还经常拿不出钱来买一碗切条,奶奶有时候会无奈地拿出两个鸡蛋让我去换,可想而知家里的日子多么捉襟见肘。
我们总是盼着星期六在外村教学的父亲能早点回来,此时母亲总是叮嘱我:安子,听见卖切条的过来买两碗啊!后来我到了城里工作、生活,白面、红面、包皮面的日子也是日常,渐渐地,莜面切条似乎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如今,生活好了,大家都普遍重视养生保健,粗粮细作品杂粮,成为一种新的时尚,昔日的莜面切条再度回到百姓餐桌上,尤其是夏天,我们去了饭店,必点的凉菜里就有这一盘莜面切条,打凉败火的莜面切条是咱山西人的口味。
凉拌苦瓜
金泽平
赤日炎炎的盛夏,父亲最爱做的拿手菜是凉拌苦瓜。
父亲将采摘下的新鲜苦瓜劈开去瓤,将内层白膜刮除彻底后切成薄片,放在清水中浸泡一会儿,以去除苦瓜大部分的苦味。接着,起锅加水,水开后加入少许食盐和食用油,将切好的苦瓜片放入,焯水一分钟后捞出过凉水,以保持苦瓜翠绿的色泽。接下来,就可以准备配料了。
凉拌苦瓜要想好吃,配料和调味很有讲究。先起锅烧油,带油热放入八角和花椒,慢慢翻炒出香气后,捞出佐料,迅速把热油淋在苦瓜上,接着快速翻拌均匀。最后,把切好的红椒丝、蒜末倒进去,再加入适量食盐、白糖、生抽和香醋各一勺,再次搅拌均匀。这样,一道清脆爽口的凉拌苦瓜就做好了。
入夜的盛夏,白昼的酷热难耐逐渐退去,小区花坛里传来阵阵夏夜的虫鸣声。父亲总是将一张木质的小方桌搬到路灯底下,全家人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围坐在方桌边,一盘红绿相间的凉拌苦瓜在路灯下色泽油亮,愈发勾人食欲。夹一筷子苦瓜,一口下去,原先强烈的苦涩感变得柔和,咀嚼几口后,一股醇香感逐渐包裹住味蕾,留于口中,愈发清香。这样的凉拌苦瓜,清淡爽口,在暑气蒸人的夏日来上一盘,开胃又解腻。
绿豆汤
岳春青
1966年夏天,小学刚毕业的我开始学做饭。入伏那天,妈妈教我煮绿豆汤。
绿豆汤是老百姓家中最普通的一种清凉消暑的饮品,但在上世纪60年代却是消暑的奢侈品,因为那个年代,粮食、副食品都是凭票证供应才能买到。
我爹从乡下的朋友家买回来二三斤绿豆。正是伏天,太阳如火盆一样罩在大地上,热得人们无处躲藏。如果能喝上一碗甘甜清凉的绿豆汤,那将是一件很爽的事。
那天下午两点多,妈妈把我叫到厨房,教我做绿豆汤。先把大锅坐到煤火上,然后往锅里添满水。等锅里的水烧开后,再把泡好洗干净的绿豆放到锅里。等锅里的水再次烧开后,用饭勺在锅中央舀出一勺水,离锅大约有20厘米高的地方,然后再把舀的水缓缓倒入锅中,如此这般反复两三次。我觉得好玩,问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舀起来又倒回去?”妈妈告诉我:“这样做是为了绿豆汤更好喝。”等绿豆汤在沸水中煮大约10分钟,汤就变成碧绿色了,这时候绿豆汤煮得恰到好处。妈妈把绿豆汤舀在一个搪瓷盆里,然后再放在一个盛有凉水的盆里,以此起到降温的效果。
接下来,妈妈往锅里重新加水,绿豆还在锅中,等水烧开后下入小米,煮半个小时,一锅香香的小米稀饭就熬好了。一豆两吃,既熬绿豆汤又喝绿豆小米稀饭。再配上凉拌茴子白、拍黄瓜,主食是玉米面和白面蒸的两面馍,一顿美味佳肴就做好了。 我爹下班回家,洗完手脸,端起一碗清凉的绿豆汤一饮而尽,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弟弟妹妹们从外面玩耍回来,每人一碗绿豆汤,喝完后高兴得直咂巴嘴。我们姊妹四个围着父母坐在一个小矮桌旁,虽然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却其乐融融。
红豇豆糁汤
书芸
炎炎夏日,喝一碗铁锅柴火灶熬出来的红豇豆糁汤,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解暑佳品。
小时候,由于物质匮乏,夏天也没有特别的解暑饮品。母亲每天起床很早,给铁锅里先添一半水,放入一把淘洗的红豇豆,再捏点食用碱进去,开始引火添柴煮汤。等锅里水沸,再添两瓢凉水,用勺子扬一扬锅里的水,盖锅继续熬煮。水沸以后,重复刚才的流程,一直煮到一锅水变成深深的红褐色,红豇豆也撑开了腰。
随后,母亲从瓦瓮里舀一碗脱皮玉米糁,这种玉米糁不是粉粹的小颗粒,而是整粒玉米一分为二脱皮以后的产物。玉米糁淘洗干净倒入锅中,锅里添满水,继续加柴熬煮,等到水沸以后,改成文火熬煮,熬到玉米糁胖得像一整粒,软烂可口,才算大功告成。
由于熬煮的时间很长,母亲会抽空喂鸡喂猪,打扫院子,给菜园浇水,择菜馏馍,时不时给锅底下加柴火,等这一切都忙完,红豇豆糁汤也熬得恰到好处,飘出诱人的香味。
这时,母亲先把糁汤一碗碗盛出来,用塑料笼罩盖着,放在堂屋的吊扇底下吹凉。再回到厨房拍个蒜泥黄瓜,捞点腌蒜薹,炒个西红柿辣椒。招呼着父亲和我们几个孩子,赶快洗手吃饭,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饭桌边,大快朵颐。
铁锅柴火灶熬出来的红豇豆糁汤,汤色红亮浓厚,金黄的糁粒也染成红色,喝一口清香馥郁,甘甜可口。吃起来豆沙软糯,糁粒劲道,那种颗粒感很有嚼头,再配上时令小菜,的确让人回味无穷。它不仅解渴,而且美味,母亲总是每次熬很多,剩下来中午给我们当饮品。
后来,家里买了冰箱,冷藏过的红豇豆糁汤更成了我们不可缺少的消暑饮品。我们不仅抢着喝,还掺一些白糖,放进磨具做成冰棍,吃起来丝毫不逊于现在的绿豆沙冰棒。
冰镇西瓜菜
马海霞
外婆会做西瓜鸡,而且做得很讲究。选一个中等大小的西瓜,先用小锥子在西瓜上端五分之一处轻划出锯齿状图案,再用尖刀顺着图案切开,用勺子将瓜瓤挖尽,然后将清蒸好的童子鸡连同汤装入西瓜壳中,盖上瓜盖,上笼用旺火蒸5分钟取出即可。
西瓜鸡酥烂味美,瓜香汤鲜,有补虚益气、解暑清热、生津利尿之功效,最大的功效是解馋,馋虫下去了心里便清凉了。
外婆幼时娘家是大户人家,在吃食上很讲究。据说初伏这天除了吃西瓜鸡,还要做一桌子凉菜。早上做好凉菜和西瓜鸡,放置竹篮里吊入井中,待午饭时取出,菜品吸足了井水的凉气儿,吃到肚里凉飕飕的。饭后再从井里将西瓜拔上来,一切两瓣儿,一人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外婆出嫁后,娘家败落,外公家日子过得清贫,头伏西瓜鸡是吃不上了,但外婆仍然会在入伏这天,一早去地里选几个熟透了的西瓜,用刀子切开一个锯齿状盖子,将黄瓜切成条装到西瓜壳里,撒盐,加醋,做成“神”咸菜,另外几个西瓜也同样刻出锯齿状切口,有放胡萝卜咸菜的,有放大酱的,一个个装好后,将盖子盖上,一同装入竹篮里,吊在井里。
等中午大人们收工回来,学生放学归来,外婆将竹篮拔出井口,在井旁的石桌上将一个个西瓜摆上。看到绿油油雕刻精美的西瓜壳,暑气便消散了大半。
整整一个伏天,外婆家的井成了家里的天然冰箱,外婆家的西瓜都是外婆亲自切。吃完后,西瓜壳用来当容器盛菜、盛饭、盛水,放进竹篮里吊在井里吸凉气儿,最后完成使命的西瓜壳,外婆削去硬皮,切成条儿腌成咸菜,又是一道消暑小菜。
有人笑外婆穷酸,改不掉大小姐的臭毛病,外婆说,日子只要肯花点儿心思,便过得有滋有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