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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代笔先生

彭哲
  我曾从事文秘工作,所以时常为人代笔,但从未索取报酬。前不久,同学老贾打电话,要我为其千金的婚仪上写一篇讲话稿。一时间,我便联想到昔日的代笔先生。

  所谓代笔先生,就是职业代写书信的人。早年间,为人代笔是一种职业,旧时称“捉刀”“师爷”,近代则称为代笔先生,既显得文雅、好听,还有几分恭维之意。过去人们的文化水平普遍低下,文盲也多,许多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提笔如扛鼎,尤其是写家书或情书,那只有请人代笔了,于是代笔先生应运而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城市尤其是小县城里的邮电局门口,都有代笔先生设点,可谓是城市的一道风景线。他们的家什很简单,一张小桌、两条长凳、信封信纸和一支钢笔。也有在火车站或长途汽车站设点的,方便老年人一下火车,花个一两角钱给家里报个平安。他们以笔代耕,以笺代田,辛勤地养家糊口。

  代笔先生多是男性老者,他们胡须飘拂,不苟言笑,衣着虽然简朴,却也整洁得体,戴一副眼镜,给人一种稳当靠谱、学问高深的感觉。

  上世纪60年代初,我家住城坊街东口,出门拐弯朝北数百米便是太原市解放路邮电局。邮电局南侧是有名的建筑工人俱乐部,二者之间就有一位瘦削高挑的代笔先生坐摊。我常到那里玩耍、蹭电影,听爷爷称呼他为“侯先生”。侯先生胡须长白浓密,颇有几分松形鹤骨的风姿。

  听爷爷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侯先生念过几年私塾,有点古文功底。他写信时,文白相杂,行文流畅。一旦有了生意,侯先生先侧耳倾听,问清来龙去脉,理会顾主意图。尽管有的来者絮絮叨叨、啰啰嗦嗦,但侯先生自始至终一副恭谦和蔼的模样,待到顾主喘气口歇之际,他便将其内容归纳总结,复述一遍。得到认同,便笔翰如流,一路写来,不打底稿且一字不差。最后再念一遍,便大功告成。

  侯先生不但文笔好,还是个戏剧票友,他念起信来不仅抑扬顿挫,徐疾有致,还带点戏腔戏韵,蛮吸引人的。每当侯先生念信之际,总要引来一些路人驻足观看和聆听。不过也有例外,碰到了情书,那声音自然要小了,否则人家要害臊的。我那时也经常站在一旁听他念信,感觉很有意思。

  与多数的代笔先生“守株待兔”一样,侯先生也是坐等客来。没有生意时,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是端坐的,不抽烟,不跷二郎腿,一派“虎老雄心在,人老精神爽”的模样。

  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全民文化的普及和提高,上世纪70年代初期,不会写字所造成的交流障碍在城市里已基本不复存在,代笔先生的职业也就悄然而退,那曾经慢节奏的书信往来也就渐渐地留在了记忆的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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