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檀家沟村一里远,便是汖口子。一块奇大无比的肉红色巨石雄踞沟口。东西山双龙聚首,南北水一瀑沁芳。其上平滑如玉,素湍飞漱,绿潭成串,鱼翔浅底,鸟鸣深树,似唤游子归来,如接嘉宾莅临。缘溪而进,峰回路转,地忽平旷,西山之麓,房舍俨然,鸡鸣犬吠,宛若桃花源。东山坡宛若一袭斜挂对面的巨型花地毯,野花紫红灿烂,错落如锦。东坡根下有泉,一泓寒碧,泉清而水冽,泉旁有林,树老而枝虬。北嘱陵阜,陂陀曼延。顶有卧佛,额、鼻、颌、乳俱全,眉、睫毕现,洒脱安详,静卧苍穹。此地夏无炎暑,冬无奇寒,雨水充沛,农牧咸宜。
村西北十里长沟,两扇沃坡,芳草萋萋半没膝,灌木森森将障目,天然牧场,饶益百代。胡姓羊倌,因放羊驰名,村人强留,客居此村,因其岳父辈分过高,多半村人皆称他“老姑夫”。
老姑夫圆脸大耳,细眉修目,活脱脱一位笑弥勒;肩佩雨伞,手拄长鞭,威赫赫一尊勇金刚。每天早饭后,我们跟在老姑夫后面,把羊从各家羊圈放出,吆至羊卧囫囵集结。老姑夫站在场子中央的一块巨石上,四周一眊,就知道谁家的“黑二眼”,谁家的“背爬角儿”没来。如有因爱情纠纷发生的抵羊之间的争雄大战,老姑夫只要将那五尺长的红缨皮鞭横空一甩,声如炸雷,战斗双方立时偃旗息鼓,各归本阵。要起坡了,老姑夫一声唿哨,状若牦牛的领头羊“红衫子”一抖长毛,系在颈上的一串铜铃一阵脆响,率先开路,三百余只羊一个个俯首帖耳,依次鱼贯相随。虎头豹尾的牧羊犬“大黑”则前后搜索,左右巡逻,不让一羊掉队。直到把羊群送出村外,老姑夫是绝对不允许我们小孩子跟着上山的,宁愿许我们带回醋溜子、酸刺子、山桃、山杏、榛子给我们也不破例,我们只好怅然而回,盼着傍晚羊群下山。
70多年过去了,姥娘、妗子宠,表兄、表弟护,使我健康成长;差不多全村人家个儿大皮薄的绵核桃,外焦内绵的烧山药,咸菜瓮里的咸蔓菁,使我大快朵颐;英武善良的老姑夫和他的羊群使我终生难忘,还有檀家沟的那山,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