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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李叔同旧居

韩浩月

  去过许多次天津,但没有去李叔同的故居看过,这有点儿不应该。读过作家汪兆骞先生写的《李叔同传》,得知李叔同故居有房近百间,占地面积1400平方米,是座豪宅,李叔同在出家成为弘一法师之前,在这里住了16年,享尽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日子。

  汪兆骞小时候在由大佛寺改成的天津第二十六小学就读,出校门往北,走不了一箭之地就是位于粮店后街六十号的李叔同故居。按照汪兆骞的描述,李叔同故居门口高悬“进士第”大匾,院落呈“田”字形,有精巧的垂花门、游廊、园林。语文老师时常会带着学生们到大院里上课,那时李叔同少年时的一些遗物尚在。

  弘一法师真正意义上的出门远行,是1898年离开天津,在妻子与母亲的陪伴下前往十里洋场上海,在上海李叔同编报纸、搞篆刻、写音乐,由于长兄文熙从家产中拨出30万元给他,所以他从未为生计发愁,可以轻松开启他有声有色的名士生涯。

  回想起来,看弘一法师旧居之地最多的地方,竟然是泉州,每次去泉州,都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弘一法师旧居。在华表山南麓的草庵,弘一法师晚年在泉州度过,从他出家到圆寂,这24年间,有14年居住于闽南的寺院,草庵便是其中一座。喜欢题字的弘一法师,他足迹与笔迹所到之处,无不会成为他的主场,他的字气场太强大,在草庵,弘一法师的手迹以雕刻在摩尼佛雕像前两根石柱上的对联最为显眼:“草积不除,便觉眼前生意满;庵门常掩,勿忘世上苦人多。”

  在位于泉州老城的“小山丛竹”,有一间大小不过几平方米的简陋房子,据说是按照弘一法师圆寂前的居室原样复制的“晚晴室”。那是一间小小的卧室,仅有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只凳子、一个箱子,简朴到令人动容。想想李叔同出家前春风得意的翩翩才子形象,再看看眼前的“萧条而枯素,寂寞而荒寒”,很是能让人内心安静。我在那所旧居门前久久站立,不愿离去,觉得整个人正处于一条无形的时间瀑布当中,接受一番洗礼。

  弘一法师离开故乡天津后,就再也未回去过,与他关系并不亲近的父亲去世,他没有回,他所依赖并深爱的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回,只是在寺庙抄写经书悼念母亲。所谓故乡与故居,有时候是一个人的伤心之地,哪怕超凡如弘一法师,也无法心无旁骛地再度踏上故土。

  弘一法师在他的居所里,主要做三件事情,一是抄经,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阿弥陀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等;二是写信,给师友写、给学生写、给日本妻子写;三是写毛笔字,写好的字,遇到有前来拜访的人,随手就送了。我时常想,弘一法师其实是并不孤独的,当然他也不忙碌,他只是一个把居住之地利用良好的人,房间对他来说如同洞穴,打开房门,他要面对滚滚红尘,关上房门,他拥有一个独享的宇宙。

  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弘一法师境界十之一二呢?我在家里,时常心浮气躁,想要出去,有多远走多远,可刚离开家到河边散步一两个小时,就累得急急忙忙要回来,窝在书房里发呆。下次去天津,一定要去李叔同故居看看,多呆几个小时,在他的精神原乡,多感受一下这位高僧的人生出发之地,或许有了这个经历之后,能更好地让自己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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