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这天地,这黄河,你和所有古往今来的人,都能原谅我的俗,我的悲欣交集。
沁河芳踪
应当是到沁水第一天午睡时悄悄落下的霏霏细雨,预示了这是一次略带伤感却潮润心灵的诗意旅程。说到心灵,这已经成了我眼下唯一敢于面对的东西。一个陷入生活的泥沼、事业上也心生倦怠的人,尚能面对自己的心灵,不隐藏心迹,似乎不能称为勇气,而是一种无奈的坚守,但又仿佛一个已经被敌人攻破城池的将军,站在夕阳下的城头,手握被血与火沾染的残破战旗,他在坚守,但在坚守什么,坚守的意义又是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午后重游柳氏民居。多年前当它还是一处被百姓占据的荒村时,我就来寻找过柳宗元后人的历史风云。古来大文人都是大政治家,唐宋八大家就是典型代表,我一直都以他们为偶像。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但少年时,我是更爱辛弃疾的,因为他腰里的剑不是装点门面,而是真的诗和剑都淬了火,所向披靡:“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首《破阵子》并不是一个文人的狂想和梦呓,而是一位披肝沥胆驰骋沙场的将军的真实写照。辛弃疾21岁时参加抗金义军,曾亲率50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杀入万马军中,生擒叛徒后全身而归,令敌人闻风丧胆。因为南宋朝廷的暗弱,辛弃疾出生前中国的北方已经沦陷金人之手。为收复失地,他年仅弱冠就揭竿而起,带领2000多人参加抗金义军,驰骋疆场,建功无数,并且写下600多首词,其中不乏表达豪迈爱国热情和壮志难酬的恢宏篇章,读来令人血脉偾张。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辛弃疾的才情和胆略为现实所不容,被投降派压制,壮志难酬,终因忧愤而卒,临终高呼:“杀贼!杀贼!”我爱稼轩词,更爱他的情怀,“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多年前来拜谒柳氏民居,曾写过一篇游记《寻踪柳宗元》,自己编发在《山西日报》的副刊。今天再来,虽不复从前石缝里的野草和砖墙上的青苔,到底没有开发过度的痕迹,实在可看。但我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意识地尾随着大家,陶醉在自己的遐想里,视线被稀世难得一见的美牵扯着,灵魂被震慑着,仿佛提线木偶,又仿佛被勾了魂的躯壳,做着没有自主意识的梦游。是什么呢?不是花。花的美虽然也惊心,却没有内涵;类似于水,如涓涓溪流,清澈而隽永;又仿佛美酒,初尝怡人,渐渐醉人。原来这文脉深厚的沁水,还有更沁人心脾的美,仿佛温玉,仿佛清泉,令人沉浸其中,渐渐无法自拔,渐渐物我两忘。我进入忘我的境界,如游魂一般。但这美实在无害人之心,她如璞玉,如甘泉,没有华光,只有甘洌,让人心疼,让人怅惘。我因此而忘形、因此而忘忧、因此而故意把自己灌醉、因此被打回原形,成为一个轻狂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