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刺，冲刺，兔子冲刺到了一年的终点。

　　腾飞，腾飞，巨龙腾飞于新一年的开端。

　　龙年来了！

　　龙年带着龙腾虎跃的气势，带着龙马精神的品质，带着龙凤呈祥的美景，跃现在了国人面前。在十二生肖里，龙是唯一虚拟的动物，为何要虚拟这样一条龙？中华儿女为何喜欢自称“龙的传人”？真有必要走近优秀传统文化的宝库，观瞻、感受一下这蕴含丰厚的龙文化。

　　无所不能的龙

　　龙文化年深日久，伴随着中华文明的生成、延续、茁壮，日渐丰赡，早已嵌入国人的精神世界。试问哪一位炎黄子孙不敬畏龙，不仰慕龙？龙文化早已化为血液，律动在众生的脉搏中。表述心志，离不开龙；鼓励他人，离不开龙；开口说话，离不开龙；看书阅读，离不开龙。说多了，写多了，形成了很多与龙相关的成语。虎踞龙蟠，像虎一样蹲着，如龙一样盘着，形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龙行虎步，如巨龙那样腾飞，像猛虎那样快跑，精神昂扬；生龙活虎，举止如同龙和虎一般健美彪悍，生机勃勃；人中龙虎，谁得到这种评价，肯定大有作为，英名盖世；车水马龙，街头车似流水，马如游龙，热闹非凡，繁荣至极；龙凤呈祥，龙是瑞兽，凤是灵禽，出现一种就很少见，同时出现更是非常罕见，象征着吉祥美好的祝福；龙飞凤舞，龙在悠然飞翔，凤在翩翩起舞，那就吉祥更吉祥，美好更美好，美景简直能醉倒人。如果说以上都是泛指，没有具体到一个行当，那笔走龙蛇不再这样，是对纸上文字的赞颂，夸奖文人运笔潇洒，笔画飞扬，像是令人目眩的舞蹈……

　　何止是说话，何止是书写，龙与人如影随形。回望当初，倘若天气干旱，人们便敲锣打鼓，敬献三牲，祈求龙王怜悯众生，普降甘霖；倘若暴雨成灾，人们便敲锣打鼓，敬献三牲，祈求龙王降伏风雨，消除灾祸。龙，简直是先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精神依托。为何龙有这样高不可攀的神秘地位？这要追溯到龙的衍生时期，那时狩猎文明正向农耕文明过渡。农耕文明需要风调雨顺，换言之，先祖很大程度上靠天吃饭。适时降雨，粟禾就会长得壮，多打粮。若是干旱少雨，禾苗枯瘦，籽粒干瘪，未必能收回种子。雨从天上来，若是清风吹来一丝白云，一丝一丝，合拢一起，遮严天空，便是乌云，便会下雨。这样回眸思考，龙的形状时常与飘忽的云彩不无相象，或许龙的意念就这样在先祖的头脑里滋生出了雏形。

　　敬天法祖是国人的传统观念，敬天何以为天？上天直接主导人们饱腹，还是饥饿的就是雨水。雨水由云生成，云幻化出的龙，于是就成为上天的象征。换言之，龙未必不是苍天的代名词。人法地，地法天，无所不能的天，渐趋化作无所不能的龙。

　　龙是命运组合体

　　龙的意象虽然由云启发而萌生，可要勾画成如今的模样，还是非常耗时费心。若是不打破既定思维，充分发挥想象力，很难画成如今这曼妙的样貌。用当下时尚的话讲，就是要敢于出圈。这让我想起画蛇添足的寓言故事。这则寓言故事出自《战国策·齐策二》，大致情节是，楚国有个官吏专管庙堂祭祀，手下有多人办事。他有一壶酒要赏给办事的人喝，可人多酒少，分开喝谁也不过瘾。于是便让手下人画蛇，规定谁先画好谁喝。有一个人画得最快，画好了没有喝酒，继续给蛇添足。此时，另一人画好了，喝了那壶美酒。这则寓言故事历来喻指多此一举。不过，若是仔细观看如今的龙，就会发现龙的形象生成，是从画蛇添足开始的。那么，谁还敢小觑画蛇添足的这人。小而言之，这人是个具有创新思维的艺术家。大而言之，不为眼前杯中美酒所诱惑，才能办大事，成大器，有作为。

　　其实，龙的创造并非一开始就走上画蛇添足的正道，经过了长期的摸索。经过多地、多位先祖漫长时间的琢磨，龙才组合而成。从考古发现看，距今6000年前后先祖就开始创造龙了，河南省濮阳遗址发掘出了用蚌壳摆塑成的龙图案。这条蚌壳龙，昂首弓背，前爪趴，后腿蹬，尾巴似乎在摆动。主体有点像是蛇，还有了爪子，显然有点画蛇添足的意味。然而，文明演进并非一帆风顺，不知缘何这条龙的形姿没有延续下去。考古专家再发掘出的龙，是距今5000年前后的辽宁红山遗址，可那龙与贝壳龙没有丝毫相象，是玉石雕刻成的猪模样，因称玉猪龙。龙再次从考古专家的手下露出地面是在山西省临汾市陶寺遗址，确认时段为距今4300年前后。这是一个彩绘的龙盘。龙身盘曲如蛇，又不是一成不变的蛇。蛇无耳朵，而这蛇头部两侧都有方形小耳。牙齿也与只有两颗的蛇不同，最大的不同是身上出现了鳄鱼的鳞状斑纹。考古专家认为，陶寺龙应是当代龙的原形，在此主体上添足、添角、添须、添尾……就会丰满为如今活灵活现的龙。

　　最为引人瞩目的是，陶寺彩绘龙盘不是1个，而是4个。4个龙盘分别面世于4座大墓。考古队在陶寺发掘了1309座墓葬，出土龙盘的唯有4座大墓，其中陪葬品极其丰富，标志着墓主人地位非常显赫，应该是当时的“头领”，或者“大王”。每座大型墓只有1个龙盘，并且都摆放于墓主人右侧偏上部。数量一致，位置划一，说明这早就是约定俗成的礼仪。龙盘如此，陪葬的其他物品与之无异。鼍鼓、石磬、厨刀、大口罐等等，物品相似，数量相近，位置相同，显然早期的礼仪已成为一种规范的制度。

　　陶寺遗址实证了尧都平阳的存在，实证了早期国家的出现，对应着“最初中国”的形成。龙无疑是最高权力的象征，龙盘无疑是代表国家权威的标志性器物，称之图腾并不过分。最初的中国是多个地方邦国的组合体，帝尧宽怀包容，选取各邦国主体标志的某一点而组合，而化生，渐趋成为时下流行的中国龙。

　　中国龙，无疑是最早命运共同体的象征。

　　龙的传人

　　伴随着龙形象的逐渐完善，国人也逐渐成为龙的传人。几乎就在畅想创造龙的同时，世人即把先祖维系在龙的身上。伏羲和女娲有个儿子叫少典，少典有个妃子叫女登。女登去华阳游玩，天降神龙伴随同游。女登居然怀孕了，生下个名叫榆罔的孩子。这孩子便是后来因尝百草而家喻户晓的神农氏炎帝。既然神农氏炎帝是母亲与神龙化生的，那他当然是第一位龙的传人。

　　这故事不无离奇，离奇的故事继续发生。无独有偶，帝喾的妃子庆都，同样喜欢游转。有天野游时，遇见一条通体透红的“赤龙”。“赤龙”温情脉脉，贴近庆都，与她共舞。过了一会儿，“赤龙”悠然飞走，庆都发现身边的草地上留有一张画像。庆都捡起带回家里，没过多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14个月后生下了一个胖娃娃。庆都拿出图画比对，儿子的相貌和图上那人一模一样。这孩子长大后就是被尊为五帝之一的帝尧。

　　中华儿女亦称自己为尧舜传人，尧舜传人当然是龙的传人。

　　龙的传人，不只是个标签，而是将先祖的行为做派收集提炼，将自己的感受归纳概括，形成了这个星球上独一无二的龙文化。这龙文化并非不着边际的理论，而是贴近实际的人生指南。《易经》中的龙文化就是如此。其中有“潜龙在渊”，有“见龙在田”，有“飞龙在天”，看似皆在写照龙的处境，实际是喻示人生在不同阶段所应遵循的不同原则。“潜龙在渊”，潜龙是隐身藏在地平面、水平面之下的状态。这如同一个人知识、才能还不够丰富，必须继续积蓄能量，提升水平。倘若此时急于求成，不仅做不成大事，还可能适得其反。“见龙在田”，是龙积蓄了不少能量，可以露头了。不过初出茅庐，还缺少社会影响力，既要敢于作为，还要善于作为，逐渐树立威信，创造腾飞的条件。“飞龙在天”，到了人生最为成熟的阶段，并遇到施展才干的最好时机，应该发挥聪明才智当大任、干大事。不过，仍需放低调门，谨防不慎造成失误，前功尽弃。倘若一个人，读懂这龙文化，龙哲学，人生自会上升到应有的高度。而且，无论高度多高，都会安然无恙，皆大欢喜。

　　龙年来了，如何务实高效擘画新的一年。我觉得龙马精神是最好的指南。《中国成语大词典》对龙马精神的解释是，比喻旺盛的奋发向前精神。这解释没有不妥，不过诠释得最为形象感人的要数《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奇思妙想出一匹白龙马，综合了龙和马的优长。白龙马本是一条龙，为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太子。因不堪受辱，冲冠一怒，犯了错误，受罚变作白马，成了唐三藏西行取经的坐骑。在取经团队中，白龙马默默无闻，吃苦耐劳，而且吸取教训，变得最能忍辱负重。遭遇困窘，猪八戒要卖掉它，它坦然处之；遭遇恶战，沙和尚挥起降魔杖一显身手，它继续忍耐。似乎白龙马已没血气，不会再怒发冲冠。可是，在第三十回最危急的关头，唐僧被变为虎精，“大师兄去得久了，八戒、沙僧又无音信”，它跳起来道：“我今若不救唐僧，这功果休矣！”它顿绝缰绳，抖松鞍辔，急纵身，忙显化，变作龙，去救师父。寻常日子脚踏实地，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这才是无比宝贵的龙马精神。

　　新的龙年来了，光大龙马精神，再来个龙腾虎跃，肯定会龙凤呈祥，光景一天比一天好。让我们早擘画，早行动，跃龙门，挂云帆，在新时代建新功，创伟业！

　　本版题图 牛力 篆刻 李泽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