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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畔寻隐者

成向阳

  早春,开车自杭州经富阳到桐庐。经新桐乡,过江南镇后,从道路另一侧的高高茅草丛里,隔着车窗,突然跃出了富春江的影子。青灰而明亮,一闪而逝,如传说中的大鸟之翅。

  这是我作为一个来自太行山的北方人,第一次看见富春江,南朝吴均《与朱元思书》里“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的令我无限神往的富春江。

  下午4点50分,我从酒店出门,独自寻江去。

  沿环城南路东北行,经洋洲路走3.7公里,于下午5点56分抵富春江畔。在渐渐垂落的暮色里,但见大江静穆,似不流动。微风斜吹,有波光缓缓从彼岸来。

  背着布包,带杯热水,我沿江边步道一路西行。步道两侧高树参差,越冬的大树尚未吐绿,而沿江一侧的树下菜田却已青青。

  江边有尖头乌篷船停泊,或单或双,在暮色中皆暗暗不动。有白色水鸟在江心或止或飞,飞时翩翩带影。那飞鸟的影子映在江中,远看也是白的,随它缓缓的飞动拉成一条淡淡白线。

  天彻底暗下来了。坐于江边,忍不住想此行来桐庐欲访的那位古人,一个很古的就快要在历史中湮灭了姓名的古人,想象他如果也是第一次远足来此江畔,会怎样面对这江上的暮色?江上渐暗,远山如墨,白鸟归巢时,他又会作何想?

  他是一个山水深处的隐士,亦是一个风雨皆程、颠沛异地的迁徙者。带着琴,带着笔墨,带着出世入世如反掌的自由性情,他似乎一直走在时代的目光之外,一刻不曾停留。在他心中,也许栖隐与行走是一样的,都不是为了肉身藏于水色山光,消失于一个广大的空间,而是为了从满满当当的人世逸出,而又不绝缘于人世,只想在浩渺的时间里,推开其他,只让自身作为人本该有的那一小滴自由,如风藏于风,似水入于水。又可随时自己唤醒自己,风起时,翻身作江心一小朵浪花,歌唱着进入时间之海。

  啊,南朝的隐者戴颙,近1600年后,我来此富春江畔寻你的影踪了。

  江畔有老者带着音箱唱戏,唱腔清凄。林后的远处有孩童冲天放烟花,经久不息。而树太高,太密,回头竟看不真切,只见树梢间乍明乍暗。良久,唱戏者与放烟花者似乎一起从江畔消失了,大江无声流淌,而在我的深深玄想中,那古人戴颙的脸依然是模糊的。

  是啊,在历史深处,作为名动晋、宋的音乐家、画家与雕塑家,他竟不曾留下自己的样貌。或许这样,他就不但能消隐于空间,使同代的绝大多数人难得一见,亦能隐于时间的空茫深处,令后代人不知不闻。时至今日,知陶渊明者多矣,知戴仲若者几稀。而在富春江畔他留下依稀背影之地,我慕名而来的寻访,真像是面对一个未知之谜。

  月亮升上树梢时,起身离开江边,沿梅林路,想着戴颙和他的一切,踽踽夜归。

  明日要早起,过江去脉地坞,那里据说戴颙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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