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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角料里的爱意

孙达佳

  下班回家时,路过一家开了近30年的炸鸡店。吆喝声从小店的深处传来——刚出锅的“手枪腿”。手枪腿?看我疑惑,店家一比画,没错,眼前赫然一只熟悉的鸡大腿。印象中,它该来自太原城郊,灰头土脸,总是一副受惊的样子,扑棱着翅膀,一张口还是本地鸡的口音。不知何时,它竟有了时髦的名字。我捧着手中透出油渍的牛皮纸袋,里边有两袋标志性的孜然、辣椒调料。我顾不上别的,拿手掰了一块微微有些滚烫的鸡皮吃,有点酥,还有点咸,而味道终究还是与过去不同了。

  1998年,这家炸鸡店刚开业。我和家人围坐在客厅的大圆桌前,暖黄的灯光下,我捧着滋滋冒油的鸡皮大嚼,溢出来的汤汁顺着我胳膊滴下来,落在我的腿上,还有塑料凉鞋上。这是母亲在下班途中骑着自行车买回来的。那阵子,这家店的炸鸡是太原人的心头好。父亲总要为了母亲买回的炸鸡特意“来一杯”。彼时,炸鸡的香气与酒香混合在空气中。“佳,这块最好。”我一边吃着,时不时有父亲或母亲递过来一小截鸡筋儿、一小块鸡肉,甚至不由分说地径直塞进我的嘴里。好像剩下的就是一些边角料,肉不太多的部位。 

  我看着眼前两岁多的儿子,头发黄黄的,瘦瘦小小的,嘴里嚼着一小块鸡肉。他不爱吃饭,似乎和我小时候一样挑食。我从这只鸡大腿上准确找到最嫩的部位,撕下来,递给儿子。他疑惑地问:“妈妈,没有鸡皮吗?”和我一样爱吃鸡皮的小家伙,瞅着我发出灵魂拷问。“宝,妈妈看看啊。可奇了怪了,这只鸡真没有皮。”我接着煞有介事地说:“这只鸡呢,因为起床太晚,把衣服落在家里了。所以呢,它的皮还在家里的凳子上挂着呢。你吃的这块肉呢,是它身上最鲜嫩的部位,不信你尝尝。”为了对付儿子,让他多吃一块肉,我每天都在编各种故事。一条鱼,我告他,这是一条来自大海的鲨鱼,起因是他喜欢听一首关于鲨鱼的儿歌。我还告诉他,宝贝,这只虾呢,是北极的虾妈妈,它漂洋过海来找你。这不,它刚扭着屁股游过来的。儿子举起虾,又瞅瞅我的屁股,有些疑惑地吃掉了虾。

  我如今也吃到了当年我没吃过的炸鸡边角料,那些并不好吃的部位。西瓜的最中间让给了儿子,我理所当然地吃到了有籽的西瓜。鱼的嫩肚皮给了儿子,于是我吃鱼时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挑刺。过去我儿时家里的时钟,仿佛还挂在一进门的大墙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抬眼间,时光从过去款款而来,流光溢彩。

  我的母亲偶尔会和我讲过去的故事。上世纪70年代,在母亲儿时,我的姥爷也总会带回家一些好吃的。一般都不会买很多,总是5份。我的母亲在家里排行老小。我姥爷把沙琪玛分给兄妹三个一人一份。给了我姥姥一块,又把本该留给他自己的那块放在了我母亲的面前。而为了防止母亲的哥哥姐姐有意见,我姥爷会严肃地说,因为我母亲年龄最小。最小,在那个时候,成了没有原则的理由。

  风从没说过它眷恋大地,却把大地吹绿。云从不言语它热爱人间,却用心田点滴播撒。

  此刻,我吃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几天前的杏。不出所料,儿子叫道:“我也要吃。”我说:“杏过期了。”他听到“过期”两个字,就乖乖转过身,继续玩手中的积木了。可我分明听到,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妈妈就能吃过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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