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我到黄河边看人冬泳。一条大河从家门前流过，保德自古不缺游黄河的人，但早年间并无冬泳一说。那时候黄河行船搁浅，即便是隆冬，船工也要脱衣下水推船，但那只是劳作，不是冬泳。保德人冬泳始于12年前，第一位名叫冯培亮，而今人称老冯。老冯生在黄河岸边，自幼泡黄河，横渡对岸是家常便饭。前几十年，他只游夏秋两季。曾经想过冬泳，但一直未敢试探。直到60岁那一年，一个在兴县铝厂上班的运城人到黄河游泳，和老冯结成了朋友。这位运城人说，冬泳其实很简单，从夏天一直游到冬天就行。老冯被这位朋友带入冬泳，一游就是12年，今年72岁，依然天天坚持，风雪无阻。

　　之后，黄河冬泳渐次有人跟进。2020年1月，一群爱好者成立了保德冬泳队，约定每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下黄河。然而多数人忙于生计，有的开大车，有的当匠人，有的做小买卖，无法天天坚持，只能隔三岔五抽空游一回。每日必至者，只有老冯与两位年轻人，小徐和小张。

　　我来到黄河边的时候，老冯和小徐也刚好到达。严冬的黄河，流量稳定在500立方米/秒左右，清冽胜过漓江，浅水处的卵石粒粒可数。高处看下去，一河水缓缓流淌，如同一河绿色的琉璃滑过，两岸河沿上结着一层白生生的薄冰，如同给一河琉璃镶嵌上了玉带，美艳至极，不由让人心生赞叹，一河好水啊！去冬以来，空气也出奇的好，居然没有看见一场雾霾。站在晋陕大峡谷岸边，真个是蓝天碧水，赏心悦目。

　　老冯带着温度计，下水前先测一回气温和水温，回去要写日记。此刻气温零下2摄氏度，水温零下0.2摄氏度。我忽然想到，一条河流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水温就是体温。黄河的体温随河段与季节的不同而变化。老冯说，一年之中，黄河水温最高在三伏天，可达28摄氏度，最低就是三九这个时候，零度左右。

　　老冯穿上泳衣后，认真做了一会儿热身，小徐二十几岁，热血青年，热身也就免了。两人先向上游走一段，然后踩着冰凌下水，用力划动几下就冲入了中流。平时看水面似乎缓慢得很，但人进去以后才发现，水的流速其实还是很快的。两人顺流而下，近300米的距离，3分钟就下来了。老冯游黄河，夏季一小时左右，秋季半小时，冬季5到10分钟。

　　老冯和小徐上岸时候，小张带着两个儿子来了，一个10岁，一个8岁。说星期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时间。小张三十多岁，开着一家熟肉店，进入腊月生意忙，只能在周六周日带着两个儿子来游。两个小孩今年夏天开始游黄河，显然还没有完全习惯，加之上学，每周只能游两次，所以脱衣下水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冷。老冯说隔几天游一回，比天天下水更刺激，感觉更冷，能坚持不退，难能可贵。

　　先让两个孩子在浅水处游了几十米，上岸穿好衣服后，小张才走到上游老冯他们下水处，也是300多米，飞流直下。中途他喊着说，有暗冰。老冯说黄河冬天看上去安静，但有时候水里会有冰片，不小心能划破皮肤。

　　20年前，小县城的人会说冬泳者脑子不好使。老冯冬泳之初，围观者甚多。现在人们习以为常，只赞叹冬泳者勇气可嘉，再无别论，这也该算是社会的一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