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吃剩的盘子，她会用馒头把菜汤擦干净；一双50元钱的鞋，她要穿到鞋帮开裂才肯换新的；就连用过的塑料盒子，她也要在底部戳几个小洞，填上土，插上一株花，让废弃的容器里，也能长出新的生命。

　　印象最深的那次，姥姥在雪地里摔了一跤，硬是不肯去医院检查，说要“省点医药费”，以至于脊背渐渐弯曲，再也挺不直了。每次看到她佝偻的背影，我心里总有些酸楚，却又无可奈何。

　　对于姥姥的诸多抠门行为，我很不理解。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吧？

　　近几年，姥姥搬来与我们同住。远离了老家的四合院，她对城里的一切都不适应，除了买菜和倒垃圾，很少出门。没事可干的姥姥，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我忘记关灯、又买了新衣服等——跟我发火。还经常用她的经历对我进行“苦难”教育：“我们那时候，哪有你这么浪费？”起初，我不大吱声，被说教的次数多了，就有些不耐烦了。

　　一次，我取回一个纸盒装的快递，姥姥的眼睛瞬间亮了，破天荒地没有说我。原来，她发现小区里有人把废旧纸箱拿到附近的回收站卖。此后，只要家里一有纸箱和饮料瓶，姥姥就马上收集好，等攒够十几斤，便拿去卖掉。这成了她的计划外收入，她也因此多了一份“工作”。

　　我陪姥姥去过几次回收站，过程很复杂。要先把旧纸箱一个个剪开，压平整，码得整整齐齐，结结实实地捆好，再小心地绑在小推车上，然后拉上小车，一路歪歪扭扭地走几公里到回收站，等人家称好重量，按照斤数给钱。满满一车废纸，每次至多卖十几元，有时候遇到个挑三说四或临时降价的，还非要少给一两元，但姥姥依然乐此不疲。

　　后来，姥姥开始捡拾垃圾桶里的废品。数九寒冬，看到有人扔纸箱，她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奔下楼。我担心外面捡回来的东西有细菌，但姥姥照捡不误。我屡次向妈妈抱怨，妈只是笑笑：“姥姥本来就够憋闷了，也让她有个活干。”

　　我读研那年，得知学费很贵，姥姥悄悄拿出一本存折给我。我看看上面的数额，竟然有一万多元！姥姥没有退休金，哪来的这些钱？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姥姥的节俭就是她最大的收入。

　　妈妈给我讲了姥姥的故事。姥姥小时候学习很好，但家里经济困难，作为长姐的她，毅然把学习的机会让给了弟妹。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姥姥因文化水平不高，没有上过班，一辈子都在为家里操持，吃了不少苦，所以，姥姥在生活上一直精打细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在孩子们的教育上却非常支持。

　　那天，阳光很好，姥姥又推着小车去卖废品，我走在她身旁。看着她佝偻的脊背，想起自己平日的大手大脚，我不由得心生惭愧。我忽然明白，姥姥的“抠门”，不是吝啬，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深情。她教会了我什么是节俭，什么是珍惜，什么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