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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湖月饼记

李 波

  在太行山深处,和顺县寒湖岭西麓,藏着一个名叫寒湖的小村。村子里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石径蜿蜒,炊烟袅袅。寒湖村最出名的,不是山,不是水,是一枚金灿灿、酥香香的月饼——寒湖月饼。

  说起寒湖月饼,村里的老辈人总爱念叨:“那是老郭的手艺,巧手捏出个团圆月。”老郭是寒湖月饼第一代传人,生于上世纪初,天生一双灵巧手。想当年,生活艰难,粮食金贵,中秋连块月饼都难寻。老郭便在自家院里支起土炉,用石磨筛二道麦粉,炼油时用陈醋花椒大料去腥,玉米混麦芽熬六日糖稀,核桃芝麻裹作馅,炉火慢烘,酥皮鼓胀,那香味儿飘过山梁,馋得孩子们直咽口水。

  “那会儿,谁家赊了饼,秋后还粮,一诺抵万钱!”村里老人常说,寒湖月饼之所以得名,其实是外乡人念叨出来的:“走,去寒湖买月饼去!”一句乡音,传了几十载,成了金字招牌。

  1996年,第三代传人将作坊搬进了县城,满城争说:“寒湖月饼来喽!”这名字,就像山里的野花,开进了城里,扎了根。

  寒湖月饼的讲究,全在那些琐碎处。

  面要用沁河两岸的麦子,淘洗三遍去土气,石磨轻碾二道粉,白如初雪;油是老方子,早年驴油慢煨添陈醋花椒,香透骨缝,如今改用植物油,醇厚不减;馅里藏山魂:芝麻杵臼捣糜,核桃碎若金砂,山玫瑰拌红糖腌足一年,开坛香撞人一跟头。

  最妙的是“双龙抱月”——水面包油面,三擀三叠起千层酥;手心窝放上薄皮,填足一两馅,拇指一旋收口,炉火一淬,金壳簌簌落屑,咬一口,酥香满口,甜而不腻。

  寒湖月饼守旧也维新。青红丝甜腻,换成葡萄干、红枣茸;添苦荞无糖馅,老头老太抿着嘴笑;油纸素包改锦匣,快递三日到京城。北漂的夜半拆箱,一嘴酥脆解乡愁。有在外的乡人说:“咬一口寒湖月饼,就像回了家。”

  金饼为桥,山村热闹起来。如今寒湖村坊肆连片,几家“前店后坊”,烤炉昼夜唱不休。借乡村振兴东风,办月饼节联袂丰收宴,游人闻香至,品饼听古事,小山坳竟成文旅热土。

  一枚饼,两块钱,平民价,世家味。寒湖的月,从此长悬人间灶台。

  每至金秋,炉香漫野,月满寒湖。村头老槐树下,孩童捧着月饼,老人讲着寒湖月饼的故事,笑声与酥香一同飘散在风里。那是一年中最暖的时辰,也是最简单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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