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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里的晋商

乔忠延
渠家大院(来源:百度)
  晋商立足山西,向外辐射,几乎遍及神州的每一个地方。灵石县王家、祁县渠家、太谷县曹家,都把生意做到了京都。

  不仅在北方淘金,晋商下江南的也不少。祁县渠家在湖北羊楼洞、羊楼司、咸宁等地收购茶叶,购买茶山,种植和加工茶叶,行销国内外,甚至走海路运往欧洲。货物向四方发散,财富向渠家汇集。渠家大院就建造在祁县城里,40座院落鳞次栉比,高峻威严,透出森然气象,人称“渠半城”。在别处四进院落很少看见,渠家却拥有全国罕见的五进式穿堂院。明楼院、统楼院、栏杆院、戏台院巧妙组合,错落有致;悬山顶、歇山顶、卷棚顶、硬山顶形式各异,主次分明。“渠半城”浓缩着中国古建的诸多精美元素,散发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气质、博大神韵。

  太谷的曹家文化底蕴深厚,不像别的大院姓氏就是名号,曹家大院的名号则是三多堂。三多堂,哪三多?多富、多寿、多男子。这显然出自华封三祝的典故。曹家要三多,不能等着天上掉馅饼,先祖曹三喜没有和诸多商家争夺客户和市场,而是别开蹊径,独闯关东,做买卖、开店铺,商号遍及“关外七厅”。“关外七厅”是清水河、丰镇、托克托、萨拉齐、和林格尔、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和宁远。后来跨出国门,东到日本,北到莫斯科,西到巴黎、伦敦,把国内的茶叶、布匹输往国外,引进日本的钢铁、高丽的人参、俄罗斯的金属制品。据1938年统计数字,曹家经商几百年,商号发展到640多座,仅雇员就有3.7万人之多。太谷人说“凡是有麻雀飞过的地方都有曹家的商号”,不少小户人家的子弟,都跟着太谷商号“飞翔”,并从中获利致富。

  每一座晋商大院都凝结着缔造者的胆识和智慧,折射出时代的特征。晋商的崛起有两个关键因素,明代实行“开中制”和清代开发边疆,都催化了晋商兴盛。灵石县王家便是顺势而为的一个典型代表。清康熙十二年(1673),平西王吴三桂举兵反叛,他的干儿子、陕西提督王辅臣随即作乱。王家兄弟谦受、谦和正好购得24匹骏马,立即无偿上捐,博得山西援剿提督陈一炳的信任,委托他们担负筹运军需的重任。叛军平息,银两广进,王家大院得以扩建。后来一扩再扩,清乾隆四年(1739),在东山梁上扩起“恒贞堡”,亦称“红门堡”;清乾隆十三年(1748),向南扩建“凝固下堡”。之后,又扩建“和义堡”“拱板堡”“视履堡”和铁门院。王家把战争的防御思维带回家乡,代代相传,筑堡成院成家,在古代民居中独树一帜。

  万荣李家则借助了汇通“三边”的良好机遇。“三边”,即靖边、安边、定边。这一带土地贫瘠,气候寒冷,不能种植棉花,土布缺少,价格很高。李文炳看到了这个商机。清道光三年(1823),在家乡收购土布,组织马帮,运往“三边”。再把西北的皮货、药材贩回内地,财源滚滚。李家商号先是向西拓展,而后向东、向南挺进,发展到武汉以及沿海的上海、天津多地。100多家店铺,覆盖了15个省市、40多个县。据说,李家媳妇王和君接手“敬义泰”生意后,每年巡查各地商号,从闫景村坐马车出发,每天行程60里,只住自家店,不吃别人饭,可以直到银川城。

  走遍山西大院,唯有李家大院别开生面。那门楼外形轮廓,不仅仅高,不仅仅直,而且还尖,似乎直冲青天。这线条如此轻快,这造型如此挺秀,确实少见。是少见,这是十六世纪欧洲“哥特式”建筑体式。别看这“体貌”像是洋人的个头,外在的“服饰”却是本土特色。砖雕的大善字是传统的,砖雕的图案花纹是传统的,这不就是立体的中西合璧、文化融合吗?毫无疑问,李家大院就是中西文化融合的产物。整座大院渗透着博采众长的理念,北方屋舍的本色里,夹杂着一些徽派元素,夹杂着一些欧洲风格。其特点是,精致大宅门通天接地,传统四合院藏风聚气,欧洲式风格渗透形体,徽派样风味增添情趣。

  李家大院的新异,在于李家传人李子用曾经留学英国,把西式建筑风貌带回了家乡。何止是带回了西式建筑,还带回了英国媳妇麦克蒂伦,带回了工业时代的新思维。李子用着手办起炉院,铸造五齿铧、风齿铧、柳叶铧等新型农具,铸造笼圈、铁锅、鏊子、篦子等新式灶具。这还只是小打小闹的尝试,继而李家在上海、天津、武汉的申新纺织公司、中纺公司、大华纱厂也相继开业。

  那个时代的晋商步履,不只是遗留在史料里,故乡的大院里也垒砌着不可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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