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阅读
当前版: 07版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磨面过年

白松青
  小时候,一进入腊月,村里的磨坊就“活”了。一盘大碾子,要把村里所有人家过年的粮食,谷子、黍子、小麦、豆类等全加工出来。放了寒假的孩子们穿着单薄的棉衣,冻得鼻涕直流,负责看护着自家的粮食、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了,家中大人孩子全部出动,轮流上阵推磨,筛罗、装袋……

  磨面对家里来说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个技术活儿,既不能把粮食丢撒了,还要磨得烂净,麸皮不能太细。

  天刚亮,寒风刺得脸颊生疼。我充满着对磨面的好奇,跟在爸爸后面。

  热闹的磨坊里,一头蒙着眼睛的毛驴拉着碾子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后面挂着粪兜,主人忙碌着。

  大人们跑来跑去忙活着,就我一个小人儿没事。好奇地看着小毛驴踢踏踢踏地不歇脚地拉磨,我甚至用手捂住眼睛,看自己会不会迷失方向。轮到我家了,金黄色的小麦颗粒饱满,晾晒得没有任何水分。“哗”的一声,三分之一的麦子倒在碾盘上,数百斤的石头碾子碾压过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麦粒四溅,奶奶爷爷心疼得不停地手拿笤帚在磨盘上来来回回地归拢着,尽量一粒麦子也不能丢到地上。

  在吱吱扭扭的声响下,几圈下来,小麦碾成了面粉。这时候显得人手不够了,碾子上的面需要倒腾到旁边的容器里过筛,面粉装进袋子,筛下的麸皮堆积在一起,准备磨第二遍时,性急的爷爷发脾气了,开始大声骂姑姑她们怎么还不来?过了一阵,姑姑急匆匆地跑来啦,爷爷的火气还是呼呼地冒着,继续大声责骂着姑姑:咋就没忙没闲,过年呀,还不紧不慢在磨蹭什么?说完,不忘将一把笤帚重重地扔过去。姑姑嘻嘻笑着,一点也不恼。因为她看见有毛驴替她们拉碾子了,非常开心,赶紧接过笤帚投入工作……

  在碾子重压下,金黄的小麦变成了雪白的面粉。看着面粉,爷爷很快阴转晴,喜滋滋地坐旁边抽起一袋旱烟。粮食满仓、猪羊满圈,是庄稼人追求的幸福。家里总算有了存粮,还是白面,爷爷能不开心吗?

  不到半晌功夫,我家近100斤小麦磨完了。姑姑她们抬着面,奶奶拉着我,大黄狗在后面跟着,一家人喜滋滋地回家了。中午,奶奶用新磨的白面给我们做了一顿面条,麦香味飘满院落,家人难得吃一次细粮,所以吃得兴高采烈,吃得心满意足。几十年过去了,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至今深深根植于的味蕾中,越嚼越有味。

  磨好白面,开始蒸过年的馒头、花糕、团子,全家人欢天喜地过了一个富裕年。年后不久,疼我的姑姑出嫁了,只是,宠我的爷爷突然去世了,我们费了老大的劲磨好的面,装在面袋里还有一大截,他不让吃,说还有别的用处!难道那次磨面就预感到自己身体有恙了?他老念叨:吃了麦秋,吃不了大秋,意思是生命即将告罄。不幸的是,爷爷得的是食管癌,吃不进任何食物,虚弱无力地躺在炕上,他只能眼巴巴看着桌子上喷香的馒头、筋道的面条流眼泪。

  往后的日子里,时常忆起年幼时家人的磨面场景。爷爷、奶奶、爸爸、姑姑相继离开了,可他们的面容温馨如昨,有话说得好:一切过往,皆为序章,但很怀念这一序章,不是因为困顿的生活多么美好,是因为温馨的日子永远回不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有了电磨,乡亲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排队磨面了。适逢年关,我扛着一袋麦子到村里的磨坊,把粮食倒进兜里,一按电门,几分钟时间,雪白的面粉就出来啦。

  村里的磨盘、碾子、茶臼渐渐受到冷落,如今更是销声匿迹了。推碾子磨面过年的日子,成为一代人的遥远记忆。那一粒粒经过沉重碾压、感受过双手抚摸的麦子,咀嚼起来,总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无不让人珍惜当下的富足,感恩每一个好日子。

上一篇    下一篇
 
     标题导航
~~~张军霞
~~~郭丹东
~~~姬雪峰
~~~田 坤
~~~张又甯
~~~白松青
   第01版:要闻
   第02版:地方新闻
   第03版:地方新闻
   第04版:地方新闻
   第05版:要闻
   第06版:理论/评论
   第07版:作品
   第08版:时事新闻
光阴无语终须别
备考趣事
祝福女儿
多少乡愁只在胃
我的心爱之物
磨面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