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写就是10年。
10年来收集了几百个狼的故事,也从《狼图腾》作者姜戎先生那里听过草原的生活细节。困难的是,既然是以狼的成长寓意人的成长,我至少得知道青少年成长的困惑和成熟的标准是什么?收集了教育部门和青少年研究机构的各种资料,访谈了各种业界大咖,基本上都是学习标准、心理建设标准、道德教育标准,就是没有怎样做“人”的!惊诧之余,我也意识到我的小说使命和不可替代性!
于是,我开始学习、调查和研究。5年之后,我大致弄明白了青少年成长的三个阶段。研究是漫长的,思考是痛苦的,只有进入写作的时候,才是愉悦的。
一切表达和表现,都是日常的积累和岁月的磨炼。就小说而言,语言、故事和结构,三个因素的选择和操练,在动笔之前其实已经嵌入思维的惯性了。我喜欢并习惯精炼而准确的描述语言,追求语言的质量和想象之美。尤其是写给青少年阅读的寓言小说,幽默、童趣,有目不暇接的新奇细节和密集的知识悬念,是征服青少年阅读的硬实力。美国教育家杜威说:“如果我们还用昨天的方式教育今天的孩子,那等于抹杀孩子的未来。”如果语言不真挚,故事不精彩,细节不丰富,悬念和金句不迭出,露出老作家回忆童年的“暮气”和“苦难”的气质,那作品基本上就是给成年人写的。而成年人愿意读的,青少年不一定愿意读;但青少年愿意读的,成年人一定愿意读。
令人欣慰的是,《少年狼》得到了教育专家和语文老师的肯定和欢迎。而我最在乎的是,几十年后,甚至一百年后,《少年狼》是否会再版;自由的前提是自律,会让多少家长和孩子摆脱成长的困惑;爱与信任会让多少偏执而自私的灵魂,从孤独的泥沼里走出来,融入集体和社群,获得永久的人生快乐;《少年狼》里的人文常识和大自然的底层逻辑,会让多少大人和孩子,从此走向和谐和理性,告别愚昧和盲从。哪怕拯救一个堕落的灵魂,改变一个走向危崖的人生,我就知足了。
从业多年,我一直有个执念。我固执地认为,评价一位好作家和一部好作品,不是有多少评论文章,也不是文学史上一闪而过的名字,而是有多少读者和受众在人生面临选择和困境的时候,会想起你小说中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人,从而给命运或者灵魂一个提点、一个警示,哪怕是一个摆脱困境的路标。
《少年狼》出版之后,有文学界的老朋友疑惑地问,动物小说可以这样写吗?叫巴雅尔的这条狼怎么可以唱歌和写诗?趁着能写,干嘛不写一部有史诗性的长篇压个箱底、评个大奖?对此,我的想法是:
一、我有一部写了很久很久的小说,背景是我的童年。除了背景的不合时宜之外,我发现:写过去,离眼下的世界越来越远,心和额头都变得苍老;写当下和未来,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近,好奇心和知识层面,拉近了我与年轻人的距离。所以,我愿意写当下,甚至是未来。这让我燃起学习的热情,从一个青春的角度,重新打量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二、面对无处不在的高分辨率的镜头和亿万年存贮的“云”,即使是客观分析,作家的情绪化写作与专家学者的数据模型相比,太幼稚了。留给小说这古老手艺的活路,只有一个:回归书写灵魂。灵魂的复杂与多变,人性的光明与扭曲,是其他任何工具无法呈现的。
三、不管传播平台的形式怎么变,叙事艺术的经典模式不会变。内容为王,依然是各种艺术的硬核。作家这碗饭,还有的吃!而且越来越有趣了:相比中国科学和技术的创新,文化的创新远远落后。讲好中国故事,首先是讲好文本故事。各种各样的文本故事,给作家留出的是不可限量的空间。但前提是,你得舍得扔掉啃了半辈子的饼,去大江大河里面捕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