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壮劳力忙着收秋,刨秋的零散任务就交给奶奶了。一大清早,庭院里就响起了奶奶的催促声,隔会儿,孩子们的打闹声和奶奶喊吃早点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等奶奶带着大家出现在半山腰的花生地时,太阳早已爬上了山头。父亲开垦的坡地,沙化严重,种粮食不行,却适合花生生长。花生成熟叶子先泛黄,等叶子枯落,花生就熟了。若天气允许,能晚收几天最好,多成熟一天,颗粒就会越饱满。
开始刨花生了,奶奶先用铁锹清除株蔓周边的碎石,随后瞅准位置铲下去。随着奶奶压着锹把往上翘,铁锹带起一块包裹着一株花生的沙土,我赶快弯下腰拎起黄绿的茎秆,随着沙土被抖落,白生生的一把花生就提在手里,饱满的花生荚晃晃悠悠,像极了随风摇曳的风铃。刨出来的花生,递交到地边,姐姐把花生一颗一颗摘下来,“快来看呀,有一个四胞胎!”姐姐惊呼。我蹦蹦跳跳地跑到姐姐跟前,真的发现花生房子里住着四颗红色的花生宝宝,姐姐取出一粒塞到我嘴里,嚼着脆脆的、甜甜的,还有一丝清新的泥土味道。
刨红薯是个大工程。那些年红薯相当于主粮,父亲把川道的整畦地块都栽植了红薯。到了秋后,收完了玉米、黄豆等,父亲就套着驴车拉着我们赶往红薯地。先割掉绿莹莹的红薯蔓,堆在旁边,这些红薯蔓等会儿要铺在架子车底保护红薯,防止红薯颠破了皮,影响储藏,红薯蔓拉回家,还可以当猪饲料。
没有红薯蔓遮掩的地面裂纹纵横,成熟的红薯似乎早已急不可耐地要拱出地面。父亲和母亲负责挖红薯,我和姐姐跟在后面,把刨出的红薯捡到篮子里。
父亲高高举起铁镐,只听咔嚓一声,一窝大大小小的红薯钻出地面。我惊奇地发现,同样一窝红薯,有的胖嘟嘟圆滚滚的,有的却瘦瘦的长长的,“咦,这一窝六个就像个家一样,这是奶奶,这是爸爸……这个胖的多像姐姐呀……”“你说啥?”姐姐杏眼圆睁,扔了小锄头撵过来,我撒腿就跑。姐姐跑到那窝红薯跟前蹲下身:“哈哈,这个最小的那肯定就是你了,你看多像一只长尾巴的小老鼠,瘦不拉几,尖嘴猴腮……”
父亲早已习惯了我们的嬉笑打闹,边叮嘱“看脚下,莫绊倒了”,边挥动铁镐,刨出红薯,再低头拎起来摔打掉泥土,最后轻轻放到旁边的醒目处。我和姐姐捡拾红薯的同时,还要用锄头在泥土里翻找,看有没有丢落的红薯。我终于在母亲挖的坑里发现一块小红薯,激动得大喊大叫起来,仿佛发现了珍宝似的。姐姐板起脸学着母亲的样子,先长长叹口气:“干啥事都慌慌张张,字都……红薯都挖不好!”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忙忙碌碌的季节。刨完红薯后,接着我们还要赶着去拔萝卜、刨土豆、刨洋姜……刨秋,是我们打开秋天最好的方式,也是一种向孕育生命的土地致敬的仪式。
我喜欢这样带着泥土芬芳的丰收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