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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故乡的一株麦子

  王俊才

  1968年的一个冬日,我出生在山西灵石县一个偏僻的小山庄。山庄地处黄土高坡,有沟、有坡、有梁、有塬。沟地种玉米,坡地和塬上种小麦。每年夏收,龙口夺食,割麦、担麦、打麦等场景如果入画,一定特别壮观和精彩。从懂事起,我就开始见证一株麦子的生长,当我能用诗歌表达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就是一株来自故乡的麦子。

  十年前,我曾用一部长篇小说为自己的村庄命名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桃柳坡。桃柳坡只有20来户人家。也许是从小没有见过“世面”的缘故吧,我的性格一直很内向,而读书的兴趣越来越浓,常常坐在离家门不远的一个场院里,把头扎进书里,几乎忘了身外的世界。

  初中毕业后,我回家务农。随后的两年多时间,我炼过焦,放过羊,扣过砖,繁重的体力劳动磨炼了我,让我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春风》杂志社有一个文学讲习所,非常惊喜,觉得这是一个让我梦想成真的“作家摇篮”,便毫不犹豫地把一年80元的学费寄了过去,并坚持学习了4年。每个礼拜,我都能收到远方的书刊、信件。每周往返一次的邮递员,成了我的期待。那段时期,我将不成熟的作品一篇篇地邮寄出去,大都石沉大海。唯一的收获,是在讲习所的教材上发表了几个“豆腐块”。本以为文学梦即将破碎,我的第一篇小说《路》在《山西教育报》发表,第一篇诗歌《怀念》在《山西成人教育》发表,让我又踌躇满志起来,再次拿起了笔。

  成家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不知不觉,文学梦渐行渐远。1996年,为了命运能有一个转机,我背着干粮来到县进修校学习。在这里,有幸遇到了我的文学恩师孟繁信老师,在孟老师的引荐下,见到了时任县文联主席的畅玉杰老师。畅老师主编的《天星》报给予我莫大的鼓励。我的文学梦又浮出了水面。1998年,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畅老师帮助我自印了诗集《孤旅》。《孤旅》是一部文字粗糙的诗集,但也是我内心最细腻、最真实的表白。感谢诗歌,是它让我扛住了生活的沉重。

  2005年,我调到县文联,同时借调至县文史研究会担任编辑工作,创作环境一下子变得好多了。后来相继出版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静升王》、第二本诗集《遥远的乡村》、第二本长篇小说《桃柳坡》。2019年,我的第三本诗集《农谚里的麦子》出版。2020年,在忐忑的期待中,我如愿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感谢灵石,这块美丽灵动的土地,赋予了我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三本薄薄的诗集、两部长篇小说、一部长篇传记文学,是我回馈给这方土地的礼物。本土的《乡土文学》和《晋中日报》潮头副刊是培养我的摇篮,先后发表我的诗歌作品近百首。真心感恩培养过我的老师、支持着我的文友,感恩文学,让我这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农民的儿子,“原想收获一缕春风, 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麦子,给了我取之不尽的精神营养,让我的生命中有了尖锐的麦芒和滚烫的麦浪,有了扎根和拔节,也有了我诗集的命名。《农谚里的麦子》主要收录了2013至2019年,大约6年间创作的百余首诗作。这部诗集寄托了我挥之不去的乡愁。我在乡村生活近40年,后落到城市。离乡村越远越久,乡村的人、事和景物反而更清晰。每一次的回望,都能激发我创作的欲望和灵感。在我的诗里,多次写到父亲。父亲一生勤劳,一生都在追逐梦想,他朴素的愿望就是想让全家过上好日子。我总觉得自己欠父亲很多很多,我愿用手中的笔写好父亲,写好中国农民的形象。离乡多年,我的根已深深扎入遥远的乡村,我的每一首诗的营养都来自于那片土地。唯有书写出来,我的灵魂才会获得安宁。我在诗歌创作中,力求我手写我心,我心表我情,让真善美在自己的作品中蓬勃,让乡愁和乡恋在自己的作品中滋长。这些年,在人世间奔忙,在诗行里修行,诗像一剂良药,修补着我残缺的梦想;诗像一杯圣水,洗涤着我灵魂上的尘埃。任时光匆匆,诗和远方还在。

  我想说,爱诗的人总会得到命运的垂青。一路走来,是诗歌让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进城、提干、获奖,人生的每一次飞跃都和诗歌有关。

  每年麦黄时节,我都要沿着麦浪徒步,只为看望芬芳的麦子,品味童年的麦香,分享丰收的喜悦。也试图寻找久违的感动。此行,我且称之为:灵魂的徒步。

  此生,我已无法放下麦子,放下诗歌。我愿每一位作家和诗人,心中都拥有一朵金色的麦浪。这朵麦浪就是扎根于我们心底的文学情结,就是我们扛在肩上的文学使命,就是我们永不停息的文学追求。这朵麦浪,也是我们与生命融为一体的文学景观。

  人生过半,未敢自弃。我这株来自故乡的麦子,依然要努力拔节。

  “赵树理文学奖”获奖者创作谈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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