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之以“廉吏三部曲”的《汲黯传》(作家出版社2020年4月出版)、《黄霸传》(作家出版社2022年12月出版)、《张咏传》(作家出版社2023年1月出版),是作家李乃庆长期植根于厚重文化土壤结出的累累硕果。“廉吏三部曲”迥异于当前众多历史小说之处在于,历史人物书写别有一种新眼光、新笔墨。
“廉吏三部曲”走出了长期以来困扰中国历史小说创作的五大瓶颈:在古今维度的把握上写“古”容易而写“今”难,在人与事的权重中写“事”容易而写“人”难,在史料的运用上写“有”容易而写“无”难,在创作手法的把握上写“虚”容易而写“实”难、写“奇”易而写“常”难。
古与今,只是两个相对概念。实际上,一切小说创作都必须具有历史化的眼光,才能从容地审视已经发生的“过往”,就如当代文学也绝不等于“当下文学”,历史小说也不等于“往时小说”,故历史小说和当代小说的分野只是同属“过去时态”的不同阶段而已。在古今维度的把握上,李乃庆的“廉吏三部曲”避免了诸多历史小说中古今维度的错位,既不以古同今,也不借历史小说的书写以古讽今、厚古薄今、以古为圣,把历史小说创作当成眼光迷离、心态失衡后一种隐秘的“意图创造”。
李乃庆以古今虽时空不同而人性却相通的历史视角,以古贯今、以古融今,打通了古今相连的“神秘通道”。“廉吏三部曲”中的汲黯、黄霸、张咏,作者既写出了他们的廉风吏骨,也写出了他们的牧民之术,还写出了他们身上的个人局限性。作者紧紧抓住汲黯的“严”、黄霸的“宽”、张咏的“义”,掘井九仞,写出汲黯的廉而直、黄霸的廉而温、张咏的廉而义三种不同的廉政风格,摆脱了古与今相离相远观念的拘囿,跳出了以朝代兴废为小说结构中心的“历史演义”式的藩篱,也走出了以人物盛衰为结构中心的英雄传奇式的桎梏。
作为叙事内核的人与事,蹩脚的历史小说在书写中往往因为处置不当而本末倒置、轻重失衡,往往会在浑然不觉中陷入因写人而造事、拟事、圆事的泥淖,人变成了写事的提线木偶;写事成了写人的一种手中挥舞的道具,甚至因为过分偏重写事,造成了读历史小说就是找故事、读故事,人物淹没于事中,事与人貌合神离。李乃庆的“廉吏三部曲”,牢牢抓住以人写事、以事写人、人事共融这个圭臬,按照人物人生轨迹演绎。这些或惊险或普通之事,“一人异事之互见”,一事隐之必然以他事发之,李乃庆依然摈弃了惯常历史演义中情节的过分渲染,摈除了英雄传奇中人物书写中惯常的阴森孤绝冷峻,不人为地为人物编制美丽的光环,不刻意地为人物添加诱人的色素,而是以“绘事后素”、点石成金之力凸显内在的写人功力。
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洗去铅华,弃绝浮华,坚守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写作准则,李乃庆把“廉吏三部曲”写成了经得起历史考量、经得起逻辑推敲的历史人物文本。
当然,李乃庆的“廉吏三部曲”不是尽善尽美之作,而是还有提升空间。比如,在史料的剪辑上还需要精挑细选、精雕细刻;在对史料的吸收上还需要细嚼慢咽,充分吸收;在人物对话的内容与说话的口气及表达方式的设置上,还需要再斟酌如何进一步精炼精准。


